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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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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都还归原位,宋维蒲今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还有了一些语言文化上的额外收获。两人并肩出了图书馆,她辨认片刻方向,说:“我往这边走。”

“我得坐电车。”宋维蒲说。

天气似乎暖了些,不过程度有限。室外忽的起了风,木子君缩了下身子,语气带了无奈:“白天还十多度,现在又这么冷……”

“墨尔本就这样,”宋维蒲抬头看远处天色,确认不会下雨,“气温变得很快,刮风下雨都很突然。”

她头发被风吹得扬起来,有几缕掠过他脸侧。两人点头算是告别,宋维蒲在电车站靠着路灯等车。

道路笔直,非市中心没有高建筑,他能看见路尽头的天际线。电车从远处叮叮当当的驶来时,宋维蒲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旅店的名字。

长安旅店。

1938年的报纸,1938年的旅店。时间太久了,连网上都查不到它的信息,就仿佛这是个没有存在过的地方。

电车到站,宋维蒲跟着人流上了车。电车的速度比人快得多,他抱着手臂坐去车窗边的空座位,往后一靠,看见了方才比他先走一步的木子君。

女生爱漂亮,气温还没升起来就换上长裙,外面搭了件皮衣,被冻得一溜小跑。车窗半开,他比她快一些,缓缓停在第一站。宋维蒲胳膊撑住车窗,冲外面小跑前进的人喊了一声:“木子君!”

她蓦然停住脚步,目光茫然地往身旁看,然后看到了电车上的宋维蒲。他身子微低,问她:“你冷吗?”

乘客下车,她避开人流,往车身的方向走了两步,苦笑道:“风太大啦。”

宋维蒲点了下头,从书包里拿出折好的围巾,从车窗丢了出去。木子君下意识伸手接,围巾直接砸进她怀里,暖烘烘的一团。

电车“铛”的一声,门开始闭合。再抬头的时候,电车已经驶离。

她只能看见宋维蒲半扶着车窗的手,指节微微弯曲,侧放在窗框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金属车身。

***

唐人街和电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回家的时间恰逢饭点,街道上全是来吃饭的人。宋维蒲走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脚步最终定在一家中餐馆前。

旅游旺季还没到,店前也未大排长龙。门口站了个招揽顾客的服务员,看见宋维蒲站到门前,便笑道:“来找李姐啊?”

李姐是这家中餐厅的老板娘,也是金相绝生前的牌搭子。宋维蒲点了下头,门里便传来忙不迭地叫声:“锐乌啊!锐乌!”

宋维蒲:……

“阿姨,”他说,“继续以前那样叫我就可以。”

一个接着假睫毛的阿姨蓦地从门内闪出来。

“不行!”她决绝道,“我在练英语呢!都来了十几年了还说不好,我得学着叫你英文名,是不啦,锐乌?”

“李姐,”服务员揪了下她袖子,“人家是River……”

“哦,”李姐恍然大悟,“还是你们留学生发音标准——蕊乌。”

宋维蒲放弃了纠正。

外面风大,老板娘把宋维蒲迎进门,照常给他从后厨拿出几份外卖盒饭。宋维蒲已经习惯了,推辞太难,他也不想把时间花在推辞上。

“阿姨,”他说,“你这个店面,之前是一家诊所,是吗?”

老板娘手上打包没停:“对,华大夫么。跟孩子去新西兰养老了,转手给了我。”

“那华大夫再往前是什么店?”

“那我哪里知道?”老板娘语气有些奇怪,“华大夫那个诊所开了四十多年,他以前的店,那得多早就在这边生活?”

“那您有华大夫电话吗?我可以去问他。”

“华大夫都得老年痴呆啦!”老板娘豪爽挥手,“我去年给他打越洋电话拜年,还是他儿子接的。”

饭菜包好,老板娘把一袋吃的推到宋维蒲面前。

“小蒲,”她语气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这些?我这店怎么了?”

“我……”宋维蒲一时语塞,沉默片刻,继续说,“我们学校有一些研究要做,我在收集资料。”

李阿姨,华人阿姨。学业的事,天大的事。

“你搞好了是不是能给个高分啦?”她拍干净手,立刻把围裙摘下来,“那我们这里阁楼有点东西,你来看看能用上不。”

吃过李阿姨那么多饭,这还是宋维蒲第一次走到这家餐馆深处。尽管建筑外观已经被装修翻新多次,但是内部的构造还是沿用的原本布局。两个人先后爬上顶层阁楼,开门的瞬间,积年未扫的灰尘立刻弥漫开。

李阿姨立刻往后退:“租下来也没进去过。太脏了,打扫都不晓得从哪开始,你要进去吗?”

宋维蒲咳了一声,问:“这里面是什么?”

“租下来的时候,华大夫说是个库房,”李阿姨说,“我看么,像个垃圾场。他们以前在这里开店的人,什么东西没用了,又不好丢,就往这里面放,东西乱得嘞。”

“给你要个袖套去?”

宋维蒲低下身子看了看里面——几乎每件东西都罩着层厚灰,有一些柜子,样式很老,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不用了,”他说,“我直接进去找吧。”

李阿姨满意地拍打掉身上刚染上的灰尘:“好,仔细找,分数拿高点啊。”

***

教室。

冬天,学生的衣服也偏深色系。密匝匝一群人头里,木子君低着身子和由嘉小声说话。

台上发言的是剧社的社长,台下是今天被拉来头脑风暴的社员。其实剧社先前已经开过迎新Party了,今天的会议是针对他们今年要拍的新剧本。用社长的话说,剧社近年的演出虽然精彩,但一直是在翻拍经典的话剧剧本。今年,他们决定自编自导自演一出新戏,让剧社焕发新的生机。

编剧组日夜赶工,剧本已经在假期完工,讲的是一对儿有情人因为战争被迫天各一方的故事。故事悲剧结尾,用社长的话说,“催人泪下”。不过有一些剧情还是有悖逻辑,他想群策群力,提出些建议。

木子君纯是被由嘉拉来的。

“我论文还没写完!”她说。

“傻孩子,”由嘉和蔼地看着她,“我希望你进入大学的第一件事是明白,体验比成绩重要。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你不会记得自己第一篇论文写了什么,但是你一定会记得,你18岁的那个冬天,有一个美女学姐带你去蹦迪,触目所及,是来自世界各国的,腹肌。”

“和胸肌。”

木子君:……

“那你现在拉我来社团活动干什么?”她问。

“看着你啊,别一会儿又给我跑了,”由嘉目光转向台上的社长,“开完会去我那儿挑件蹦迪的衣服,随便吃点,晚上直接去。”

木子君揉了下太阳穴,也把目光转向讲台。

刚才听社长讲了几句,这个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一个是世家公子哥儿,一个是夜总会舞女。两个人初见是在欢场,本以为是露水情缘,谁晓得公子哥儿做生意惹上事被人追杀,美救英雄,两个人朝夕相处,一处就处出了感情。

“要不要这么跌宕。”由嘉咋舌。

“还行,”木子君拖着下巴,手里圆珠笔一下下笃在桌面上,“和我爷爷的感情经历还挺像。”

“你爷爷还有这么一段啊?”由嘉把注意力转回身边。

“八十年前么,年头很乱,”木子君抬起眼,“什么都有可能。”

“那你家难道就是那种祖上就开始阔的巨富之家——”

“只有祖上阔,”虽说不是亲的,但木子君思及苑成竹一生坎坷,仍然忍不住感慨,“打仗的时候分家了,后半生一路下坡路。我爸也没什么经商脑子,但是搞学术挺有天赋……”

情况就是这样,反正她目前还在为了租的房不给开暖气发愁。

后面的剧情就逐渐不合逻辑了,怪不得社长要来寻求社员意见。木子君听得不耐烦,想起包里还有宋维蒲的围巾,便转头问道:“你和宋维蒲有一样的课吗?”

“不多,”由嘉胳膊撑在桌子上玩手机,“你要找他吗?可以问隋庄,隋庄照着他选课抄的。”

她点了弹头,刚想拿出手机问隋庄,由嘉又想起什么似的语气。

“隋庄晚上也去蹦迪,”她说,“我问他宋维蒲去不去。”

木子君:……无法把宋维蒲和蹦迪联系到一起。

社长讲剧情讲得动情,语气开始哽咽。由嘉嫌弃地抬头看了一眼,一拉木子君胳膊,说:“你直接去我家吧,我衣服你随便挑。”

两个女生鬼鬼祟祟往外溜,隋庄也接通了由嘉的电话。她外放,木子君很快听到了那边的噪音。

像是刚下课。

由嘉和隋庄说话已经很有默契,没头没尾,仿若特务接头。

“晚上记得吧?”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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