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雨天偶遇 “要是本大爷不在，你就打算……（1 / 2）

像是受到一种神秘的感应一样,渡边未来循着楼梯口的一个方向往下望去，与楼下的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偌大房子内,一种奇怪的气氛在酝酿,慢慢升腾着。

“未来？”

最后,还是渡边美奈子抢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渡边未来看着她,明明没有在这之前看过任何和渡边美奈子有关的照片,但是在看见她的一眼，渡边未来的下意识地认定对方就是渡边美奈子。

是直觉吧。

渡边未来浅浅地嗯了一声,顺着楼梯,一步步地走下来,神态自如，但是僵硬的身体还是在诉说着渡边未来的紧张。等走到渡边美奈子面前的时候，渡边未来不自觉地蜷缩手心,躲避渡边美奈子的直视。

但是,在看见渡边美奈子的时候,渡边未来已经快速地将她扫视了一遍。渡边美奈子有着和渡边未来几分相似的五官，但是可能是因为日夜操劳，或许还是时差没有倒过来,一双眼睛下的黑眼圈浓黑得吓人,连带着眉宇间都染上几分疲倦。

在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显出更加浓烈的黑。

看见渡边美奈子这样,渡边未来的心里无端地积攒了几分郁气，她错开两个人差一点就要碰上的眼神，像是随口一问一样：“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明明说是要几天之后才回来,居然今天就到家了，倒是把渡边未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渡边美奈子垂下眼眸，之前想的要缓解气氛的话都被渡边未来这直白的问话打断，堵在了嘴里，她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苦笑：“那边的事情都弄好了，现在他要和我打官司。”

“争你的抚养权。”

渡边未来的心神凝下来，她瞬间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渡边美奈子，像是不相信她的话语，还要从其他的地方去确认话语的真假。过了一会，渡边未来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件无法改变的事实，自嘲似地勾起嘴角：

“我十八岁了，不是可以随便你们推来推去的人。”

渡边未来十八岁了，但在日本的法律中还是未成年人，法庭可以参考渡边未来的意见，但还不会完全听从。

听渡边美奈子的意思，渡边和弘想要渡边未来的抚养权，所以起诉到法庭，大概那天拿走的文件也是用来做这个用途的。按日本法律来说，一般抚养权都是判给母亲。但如果渡边和弘能够提供比渡边美奈子能够提供的还要更好的条件，情况还不能轻易定下来。

渡边美奈子完全没有想到渡边未来会这样说，在她的印象里，渡边未来一直都是以温和有礼的形象出现的，但是此时渡边未来的话中明显带刺。渡边美奈子盯着渡边未来，心绪复杂，但绝对不是失望。

“不是这样的，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未来。”

渡边美奈子轻轻地说了一句，不是完全的反驳，更像是一句呢喃。渡边美奈子看着渡边未来，脑海中却浮现出自己之前经历过的一点一滴。渡边美奈子不是没有想过继续忍耐，周围的人都是这样劝说她的，都已经十几年了，怎么会有过不去的坎呢。

再说了，孩子现在还面临着一生中最重要的时期，你这样做会影响到她的状态，要是考砸了怎么办。作为母亲，这种心情你应该是能够理解的。而且，渡边他不也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个婚没有离的必要。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妻子，也是母亲，你不能什么事情都只顾着自己，为自己考虑，你也该想想她们啊。

自从渡边美奈子准备离婚之后，这样类似的话渡边美奈子听了不下十几次，每次说话的人都拿出了上位者的姿态，把她当作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对待，都在劝她“回头是岸”。

所有人都认为渡边美奈子不应该这样做，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只有渡边美奈子知道，这些都是假象，真正幸福的另有其人，她只是一个被困在所谓幸福中的傀儡。

在成为母亲之前，她还是石井美奈子自己啊。为别人考虑了那么久，偶尔任性一回又有什么错呢。

美奈子是这样想的。

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只想要得到渡边未来的支持和肯定，仅此而已。但是，渡边美奈子十分清楚，无论渡边未来最后选择的是谁，她都不喜欢这件事情，渡边未来一直以来期待的都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而她亲手毁掉了，或者说是揭下了虚伪的面具。

幻想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渡边未来听出渡边美奈子语气中的颤抖，她的眼角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连带着睫毛也煽动起来。渡边未来挪开视线，手却攥紧了几分，手心也被指甲带出几分痛。

尽管渡边美奈子没说，但是渡边未来能从她的语气、神情和动作中读出她的态度。渡边美奈子重视渡边未来的态度，而渡边未来不愿意自己在情绪失控的环境下说出可能会伤人的话。渡边未来想要暂时逃离这压抑的环境，她抬脚想要上楼，然而渡边美奈子没有给她机会。

“未来。”

渡边美奈子轻轻地喊着渡边未来的名字，明明是轻得就像是一阵风的声音，但是落在渡边未来的耳中就像是一记响雷，她猛然扼住脚步，转而看向渡边美奈子。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是可以和平解决的，但是没想到还是闹成这样，抱歉。”渡边美奈子敛下眉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继续说，“之前的十几年，我不懂，以为这样就是自己想要的幸福。”

“但是，现在事实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一成不变，处处都要为别人考虑的日子，我是一秒也不想要过下去了。”

“我以为的自由，不过都是他偶尔施舍给我的一点甜头，只要继续待在他身边，我就必须强迫自己成为一个体面讲礼的妻子，贤惠温柔的母亲。”

渡边美奈子仰起脸，才勉强止住自己的泪水，不让它顺着自己的脸庞流下去，但是眼角还是泛起了泪花。这不仅仅是渡边美奈子向渡边未来的解释，也是长久以来渡边美奈子的内心剖白。

此时，渡边美奈子说出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句话都像是化成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剖开来，只为了看出内在的腐烂和淤血。

即使这样，渡边美奈子还是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伤口露出来，只为了能够得到渡边未来的理解，而这就是母亲的本能。

想起来，渡边美奈子的经历可以说是许多人眼中的“顺风顺水”，完全没有一点磨难和波折。出身书香世家，家庭条件优渥，渡边美奈子成绩优异，一路名校，最后入学东京大学。在大学期间，认识了同年级的渡边和弘，坠入爱河，毕业后迅速结婚生子，成为了全职主妇。

一开始，周围还会有认为渡边美奈子名校毕业不工作只做家庭主妇的可惜之类的话语，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羡慕和赞美。毕业几年，渡边和弘已经成为了一家新贵企业的社长，看上去前途无量。渡边未来又成功继承了渡边美奈子的美貌和两个人的智商，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生活，已经是许多同学所向往的了，就连一向严格的祖父都是这样对渡边美奈子说的：“和弘负责挣钱养家，你就安心管理好家里，照顾好未来，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操心。这样幸福的生活，可一定要珍惜啊。”

是的，幸福的生活。

即使是现在，渡边美奈子也不得不承认当时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没有经济上的窘迫，没有丈夫的不忠，没有女儿的叛逆。这样的生活，已经超越了日本大多数全职主妇的生活水平了。

可是，渡边美奈子还是不甘心，她厌倦了一直以“渡边夫人”“未来母亲”的形象出现的生活，厌倦了一直要遵守渡边和弘无形中给她定下的条条框框的生活。

偶然间，渡边美奈子遇到大学时候的同学，对方已经是事业有成的律师，只是还没有结婚。两个人在咖啡店碰面，对方像是不经意般提起一样：

“说起来，美奈子你当时可是我们专业的第一名，要是没有那么早当全职主妇，现在一定已经成为了大律师。”

对方没有恶意，渡边美奈子知道，因为她后续又对渡边美奈子的幸福生活表达了艳羡。但是，对方的这个问题却一直在拷打着渡边美奈子的内心。

现在的她，还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律师吗？

回家之后，渡边美奈子顺口向丈夫提了一句，没想到一直以来和蔼的丈夫脸色大变，直接驳斥了她：“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待在家里享福不好吗？！”

过了几秒，渡边和弘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一样，缓和了语气，但是意思没有丝毫改变：“这个家有我来赚钱就够了，你何必去外面受苦呢？再说了，未来现在还需要你照顾，我们这个家没有你可不行哟。”

可是，未来已经十八岁了，等进入大学之后，未来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她已经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渡边美奈子安排的小孩子了。渡边美奈子是这样想的，但是面对渡边和弘，渡边美奈子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关灯之后，渡边和弘已经入睡，渡边美奈子却辗转难眠，她不断想着之前发生过的一系列事情。不知道想了多久，渡边美奈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不出声，其实是长期以来的习惯，她已经习惯顺从渡边和弘，已经习惯所有事情都为渡边未来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