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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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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乌云笼着残月,吝啬地守望人间。

火光随着手指的动作,照亮方寸之间。顾唯昭盯着这簇小小的火焰,还未来得及撤回施加在打火机开关上的压力,眼前虚掩的房门被人猛地拉开,掀起一阵冷风。

橘色的火花转瞬凋谢,顾唯昭冷寂的神色在屋内灯光照拂下,显露无疑。

黑曜石般的眸子缓缓移动,看向一脸得意地握着门把手的少年,对方与顾唯昭的面孔有六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顾唯昭矜贵冷峻,而少年则浑身上下写满了轻佻与俗气,一双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像是藏了无数的恶念。

“喂,我爸叫你进去。”

顾显宗一手插兜,身子歪歪斜斜地站着,刚一说完,就被人佯装生气地拍了拍后脑勺。

“怎么跟你哥哥说呢!”

哭红眼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责骂一句,又对着顾唯昭挤出怯弱的笑来:“你弟弟被我和他爸宠坏了,不是故意这么没大没小,唯昭啊,你是哥哥,不要和弟弟一般见识。”

顾显宗气急败坏:“他才不是我哥!”

“小宗!”

两人在门口一唱一和,病房内躺在床上的老人,猛地吼道:“好了!吵什么,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两人噤声,同时将目光投向顾唯昭。

很显然,他们心里清楚,需要“滚进去”的人,只有顾唯昭。

在不远处守着的助理将这一吼声听得一清二楚,面露不虞,似乎十分想冲过来把自家上司带走,又低头看一眼手机,心里想着傅泽怎么还不来。

顾唯昭“呵”了一声,将打火机收回口袋,蔷薇手表在黑暗中折射出微光,被顾显宗看见了,忍不住嘲笑道:“不是吧,你都把我们家搞垮了,还戴这么便宜的表?装给谁看呢?这玩意儿,给我垫脚,我都嫌它——呃!”

一道冰冷的注视投来,使他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嗓子眼,硬生生地卡住,不上不下,被迫中断。

“好狗不挡道。”顾唯昭盯着他看了几秒,直到顾显宗两股战战时,才薄唇轻启。

顾显宗被自己母亲李婉诗护在怀里,飞快地带离了病房,两个守在暗处的保镖立刻紧紧跟上,防止两人逃跑。

顾唯昭收回视线,踏入病房,与病床上面色红润的顾父对上视线,脸上迅速挂起一个谦和的笑容,反手关上房门,满是遗憾地说:“不是说病了?怎么还能坐起来。”

顾父面色一沉:“我过去是这么教你目无尊长的?刚才你对你弟弟,对你李阿姨,半点礼貌都没有!”

“您可冤枉我了,我一直都尊老爱幼。可对着不是人的东西,我可没法分辨他们的年龄。”

顾唯昭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顾父面前,双腿自然交叠,双手虚握置于腹部,一脸无辜地回答。

“油嘴滑舌!”顾父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拿起床头的水灌了一口,阴恻恻地看他,“你现在翅膀硬了,单独吃下那么多股份,也不怕撑死?股东里面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要不是我资历够老,人脉够广,压了他们这么多年,哪儿有顾家的今天?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可以让他们俯首称臣?!”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反正顾氏现在是我的东西,倒闭与否,都与您无关。比起这些,您不如关心一下顾显宗的成绩,听说前几天期末考,没一门及格的,这可别说创业了,就算是出去打个酱油都怕他买回来的是醋,多不省心呐。这老来得子,不好好护着,万一哪天被人撺掇着去做点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正好被警察抓了个正着,那就难办了。”

顾唯昭一脸真心实意为他打算的模样,看得顾父勃然大怒,单手在床头一拍,面红耳赤骂道:“你真是和你妈一样尖酸刻薄!容不下别人!”

“我母亲?”顾唯昭脸上笑容消失,交叠的腿放下,身子前倾,面无表情地说,“您也配提起她?当年她去天台透气的时候,神志清醒,但等到坠楼后,你却坚持说她喝醉了,自己坠楼。”

顾父目光略有躲闪:“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不是都盖棺定论了吗!”

“你说的‘盖棺定论’,就是拒绝尸检,匆匆火化下葬?”顾唯昭逼问,“这算什么盖棺定论!”

“你想怎么样?”顾父冷笑,“你有什么证据能说明,她不是意外身亡?这件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十多年了,追究这件事,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精心谋划夺权,就只是为了坐在这里,问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顾唯昭双手握拳,眼底深渊似是迸发着岩浆,正要爆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蒸发的理智重归湖底。

“这位……老爷子,你,你这可就说得不对了。那十几年前的事情,要是有新的证据,也可以重新报案,重新立案调查的。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鸡毛蒜皮’呢?”

傅泽一开始因为喘不过气,因为跑太远只能扶着门框说,显得断断续续,缓过来后,才擦着汗站好,对回头看来的顾唯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像是活泼温暖的小太阳。

他下了车就开始跑,电梯还不知道为啥关了,只能一口气狂奔上五楼,结果气儿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听到那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在那儿阴阳怪气地欺负顾唯昭,顿时火气就上来了,想都不想便开怼。

怼完过后,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逾越了,慌忙闭紧嘴巴,对着回头看来的顾唯昭,竭力露出天真的笑容来,心里却懊恼万分。

这种男主专属的豪门父子修罗场,你怎么敢掺和进去的啊傅泽!

正当他开始思考转身就跑能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时,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把病房内刺眼的灯光与顾父并不友善的注视挡住,只留下一圈被稀释过的温润光圈,勾勒出他高大坚毅的身形。

冰冷的手腕骤然被灼热的温度裹住,牵引的力道与亲密的动作,在顾唯昭欣喜的目光中显得微不足道。

傅泽懵懵懂懂地被顾唯昭拉着手带离病房后,保镖们当即将悄悄下床的顾父堵在了门口,后者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不甘地重新躺回床上,一双浑浊的眸子紧盯顾唯昭和傅泽离去的方向,精光沉浮。

“你怎么来了。”

两人来到一处半开的窗口停下,顾唯昭一边抬手替傅泽整理奔跑过后放肆的小卷毛们,一边忍不住温柔地笑着开口,不见刚才和顾父对峙时的压抑与爆发。

傅泽将这变化看在眼里,悬着的心放下了,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出口:“我看你这么久都没来拿衣服,也不回我微信,就问你助理怎么回事,结果他说你在医院,我还以为你生病了,缠着你助理要了地址,就跑了过来。”

为了佐证这一说法,他踮起脚尖,凑到顾唯昭面前,皱着眉头认真打量,口中念念有词:“真生病啦?昨天离开时不还好好的。”

没看几眼,傅泽倏然撞进顾唯昭夜空般的眼眸,不知不觉止住语,迟钝地意识到,彼此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些。

顾唯昭身上的冷香比记忆中更加凛冽,在呼吸交融之间徘徊着,像是要融入傅泽的体内,与他合为一体。

傅泽被这样的联想惊住,慌忙站稳,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红着脸移开视线:“好,好像没生病,那我就——阿嚏!”

他慌忙转身打了个喷嚏,捂着嘴刚说了句“不好意思”,又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一个,整个人捏着鼻子不说,恨不得蹲下来,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装蘑菇。

太丢人了,明明是打着担心顾唯昭有没有生病的旗号跑过来,最后对方没事,自己却打着喷嚏说不出。

看着耳根子都开始冒热气的傅泽,顾唯昭哪儿还说得出什么重,无奈轻叹,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对方披上,忍不住笑着摸了摸那一头卷毛:“第三件了。”

傅泽抓着对方的西装外套,茫然地抬头:“……啊?”

什么“第三件”?

带着冷香的指腹在脸颊上捏了捏,傅泽瞪得圆滚滚的眸子与顾唯昭弯月般的眼眸咫尺相望,将其中宠溺尽收眼底。

“这是你从我这儿拿走的第三件衣服。”

顾唯昭耐心解释,因为傅泽脸蛋的手感过好,又忍不住戳了戳,眼睫微颤,笑意难掩,低头,故意凑到傅泽白里透粉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想好要怎么还给我了吗?”

傅泽:“!!!”他捂着耳朵,惊得挺直胸膛,羞耻与震惊从加速跳动的心脏开始,一路飙车直抵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张着嘴,木头似的与顾唯昭对视半天,直到一缕额发被风卷起,轻飘飘地搭在眉眼间,顾唯昭伸手将其在白玉般的指尖绕了绕,温柔地拢至一旁,方才重新激活了傅泽的理智。

迟来的后撤充满了欲盖弥彰,傅泽缩进身上那件大一号的西装里,拼命找着题:“今天好像怪冷的……”

“嗯,确实。”

“这私人医院有点偏哈。”

“是有点。”

“感觉没什么人。”

“会员制,只有重病才会来,小病小痛的,医生直接去家里看。”

“你,你饿不饿啊?”

顾唯昭正要继续回答,一个保镖上前来,低声说:“顾董,那对母子闯进一间病房,和里面的病人吵了一架,还拔了对方的氧气管……现在人正在抢救,家属要算账,他们报了您的名字。”

傅泽听得咋舌,又有些后怕:“这都什么蛇蝎母子,这么歹毒……”

等等,为什么这对母子闯了祸,要报顾唯昭的名字?

他当即看向顾唯昭,只见对方好不容易恢复到和平日里别无二致的温柔笑颜,此时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般的面具,整个人像是一柄亟待饮血的剑,等待挥向敌人。

“阿泽,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改天,我们换个地方聊。”顾唯昭察觉到傅泽的注视,勉强压下杀意与怒火,对他温柔地说着。

傅泽眨眨眼,想起来时对方助理说的,有些不太放心,便问:“我可以跟你一起……”

没说完,一只手在他头顶拍了拍,顾唯昭面带微笑:“阿泽乖?”

呜呜呜,有杀气。

傅泽听出其中威胁,含泪捂住嘴,目送对方身影消失在楼道后,便抓着身上西装的衣领,焦急地原地转圈,丝毫没有放下顾唯昭不管,独自回家的念头。

没多久,他就把自己转晕了,靠着墙休息片刻,听到匆忙响起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顾唯昭身边的助理。

对方也看到了傅泽,又惊又喜:“傅少爷,您还没走?”

“没有,我有点担心他。”傅泽看一眼楼梯口的方向,耷拉着眼尾,忧心忡忡。

“您要不找个地方先坐坐?”助理提议道,“或者去楼下转一圈,要是我家少爷回来了,我就给您打电。”

傅泽听他说完,也觉得在这儿傻站着转圈不是办法,欣然同意,在楼下随意地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外面,看见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寒风袭来,饶是披着顾唯昭的外套,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顿觉眼前的便利店如同童故事里的糖果屋般诱人,连忙走了进去。

店内开着暖气,将他身上的寒意一扫而空。傅泽绷紧的神经顺势得到放松,连带着涌上了一丝饥饿感。他摸了摸肚子,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顾唯昭今天吃饭了吗?

他打电给对方助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当即有了新的目标!

饿着肚子怎么行呢!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和那老头周旋!

傅泽来了精神,在货架上挑挑选选,在选到饮料时,看见一排写着外语的,图案精致的罐装饮料,立刻有些挪不动步。

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样子?

一直暗中观察他的店员,见状,热情开口:“这款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你要试试吗?”

卖得最好的?傅泽禁不住诱惑,每种图案的都拿了一个,乐滋滋地抱去付了账。店员有些惊讶,好心地提醒:“一次性不要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傅泽煞有其事地点头:“谢谢,我知道的。”

这种花里胡哨的饮料一看就有不少添加剂什么的,当然不能多喝!

他拎着一袋食物,一袋饮料,脚步轻快地回到医院大楼,却还是没能看见顾唯昭的身影,顿时有些泄气。

助理也跟着有点内疚,说:“要不我陪您再到处逛逛?”

傅泽摇头,看着医院不远处的万家灯火,突然有了灵感,便问:“这儿天台能上去吗?”

助理想了想,把钥匙给他:“可以的,需要我陪您吗?”

“不用不用,你在这里等着顾唯昭,待会儿他回来了你告诉他,我在天台等他。”傅泽晃了晃手里的食物口袋与饮料口袋,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先上去啦!”

呜呜傅家小少爷是什么小天使啊!自家少爷能和他做朋友,简直是三生有幸!

助理被感动得差点流泪,对着傅泽的背影挥挥手:“我知道了,傅少爷!您注意安全,不要着凉了!”

“好~”傅泽哼着歌来到通往天台的门口,拿出助理给的钥匙打开门。

孰料门一打开,一阵寒风便呼啸而来,将他脸上的笑容冻僵。

傅泽原地抖成筛子,开始犹豫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出现了错误。

但……

天台,食物,饮料,万家灯火,朋友。

这种组合,听起来就很诱人,很治愈,非常适合顾唯昭!

风是大了点,但,但也不会一直吹吧?

想到这里,傅泽开始给自己打气,逆着风来到天台边时,已经冻得手僵脚僵。他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站定,下意识想打开食物的袋子吃一口暖暖身体,却又迅速停下。

不行不行,这些食物得等着顾唯昭来了一起吃才对,他先吃了,那顾唯昭万一觉得自己给他吃自己吃剩的呢?万一不高兴呢?

此时傅泽眼里,把顾唯昭的心情放在首位,是完全容不得半点失误。于是他吸了吸鼻子,将食物的保温袋口重新封好,把视线转向了让便利店店员特意加热过的饮料。

饮料就不一样了,一人一罐,不用抢,还有这么多呢!

他随意打开一罐,仰头便往嘴里倒,刚咽下去就睁大了眼。

好甜!好喝!

就是怎么感觉有点辣嗓子?

奇奇怪怪的口味。

将罐子举起来看了半天,傅泽也没能读出这外语到底写的什么,最终放弃了,直接将剩下的一饮而空,满足地舔了舔唇,只觉被寒风肆虐过的躯体成功地温暖起来。

果然天冷了就得喝热饮!

他把空罐子放到一边,又忍不住看向剩下的颜色不同的饮料。

这么多口味,好想都试试。

不行不行,都喝完了,顾唯昭怎么办?!

他迅速摇头,猛地觉得有点头晕,在太阳穴处按了按,又清醒了一瞬,目光顺应本心,又盯着那堆饮料。

嗯……不全部喝完,只喝一半,也是可以的!

反正一人一半,剩下的给顾唯昭就好!

他乐滋滋地做了这个决定,不禁为自己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随后放开担忧,痛痛快快地喝了两三罐,最后豪迈地用虎口用力抹过嘴唇,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真,真好喝……嗝!”

傅泽双颊泛起漂亮的粉色,像是雪地里反季节盛开的粉樱,又像是馅料十足、糯米皮都遮掩不住的草莓大福,可可爱爱,让人心痒难耐。

他又开了一罐,迷迷糊糊地喝了一大口,突然觉得有些站不稳,连忙扶住栏杆,避免摔倒。

冰冷的栏杆上积蓄了一夜的寒气,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傅泽毫无所觉,只知道更冷一些,于是下意识地又开了一罐饮料,将手中空掉的罐子丢到旁边,与其它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堆成了一坐小山。

傅泽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身上的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肩头滑落在地,露出被单薄的针织衫包裹的身体。这样的装束显然并不足以御寒,傅泽又喝了一口饮料,盯着眼前朦胧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穿书之后发生的事来,登时便眼泪汪汪,心中委屈万分。

“呜呜……我怎么是个……海王呢,嗝!”他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抿了一口饮料,嘴角耷拉得像是挂了砝码,头顶的小卷毛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如同冬夜里走丢的小绵羊,孤零零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是海王也就算了,还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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