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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藏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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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榕:“???”

宣榕:“!!!”

就说怎么方才掌心触感虽硬,但又不完全像是石头。

是胸还是腹……?停,打住!不能再想了。

晕眩感已然消退,她立刻起了身,一叠声儿道:“……抱歉抱歉抱歉!”

回头一看,耶律尧已笑着支起腿坐起,他一手扶臂,以手抵颚,像是没发觉她的窘迫,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阿望带人过来估计要会儿,趁他们还没赶来,你先说说?”

头顶枯枝掩映,几乎昏暗。

宣榕那阵不自在还没消,耳尖都有点发热,摸索着在旁坐下,姿态端正地和身后墓碑保持一定距离,方缓缓道:“很简单,瓜州一案,替考一案,有一个共同的受益者。”

耶律尧“嗯”了声:“昔咏?”

宣榕点头:“对,昔大人是明面上的受益人。曹孟大伯,曹县令的大哥——曹如野,曾是昔大人手下兵卒。曹孟在瓜州为非作歹,说的好听点,是曹如野对亲眷所作所为全然不知,说得不好听,就是家族仗势欺人。”

昏暗里,耶律尧声音传来:“看昔咏那天暴跳如雷,恨不得削曹如野一顿,我猜猜,曹如野对侄儿行事,八成是有所耳闻,但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做没看到吧?”

“应当如此。”宣榕又暗赞了声他敏锐,“所以,瓜州一案,昔大人也暗中受益。否则事态闹大,曹如野得吃挂落,作为推举他的将帅,昔大人也得被问责——特别是陇西本就是章平的地盘,和昔大人不对付。”

耶律尧顺着她思路,不紧不慢道:“陇西那件顶替案子就更不必多说了,昔咏是最大受益者。萧越是她仇家,萧越这位儿子死盯她不放,假章平暴露,对她可谓一件好事,亦是一件快事。”

宣榕颔首:“对。所以这两桩案子,为昔大人解决了两个麻烦。”

耶律尧便好奇道:“那你没问责昔咏?”

“我问过昔大人,她否认了。”

“……”耶律尧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她说你就信?”

宣榕却道:“用人不疑。她是直性子,不屑用计牵连他人。”

耶律尧轻笑了声,接着问道:“那宋轩捏造贪腐案、私藏兵器这事儿呢?监律司出身,树敌不少,谁都可能恨他入骨吧?”

宣榕轻轻反问:“那又有谁受益呢?朝堂中人,固然可以因他倒台,分一杯朝中势力的羹,但僧多粥少,摊到每个人手上,也就那么点——除了永昌侯府之人,非嫡出,却是唯二的男嗣。”

如兄似友,如敌似仇。就像排列在碑文上的兄弟名字。

她顿了顿:“而且,宋轩还提到这人一个月前来过河东。”

耶律尧稍一思忖:“阿灼……宋灼?宋家人?那前两桩案子,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宣榕轻叹道:“这位宋灼,他有过一段美谈,叫千金买骨。当时年幼,听大人提起,我还以为也是仿古人买马骨,求

贤若渴。后来才知,不是的。他买的骨头,是罪人的骨头。”

“罪人的骨头?”

宣榕转述了听来的故事:“宋灼母亲是商女,他虽庶出,但有钱。八岁孩童,用钱为整个乱葬岗无人收尸的冤魂入殓超度,确实该是一件美谈。对吧耶律?乱葬岗除了流民尸骸,也有些罪人骸骨。京中虽然畏惧外祖威严,不敢当面夸赞宋灼,但确实也对他刮目相看。我爹当时都想见一见这位小公子。”

耶律尧却冷不丁问道:“宋灼和昔咏什么关系?”

宣榕刚想说,耶律尧就接了句:“别告诉我他们有婚约。”

宣榕:“……”

她张口,欲言又止。

耶律尧继续道:“还是说永昌侯府见势不对,抛弃昔家退婚了?”

“……”宣榕叹服,轻拍了几下掌心,“分毫不差。”

又由衷夸道:“是宋灼,亦或不是,归京再说吧,若真是他,倒是个厉害人物呢,毕竟据说这位小公子可是相当不学无术的,在天机部混个闲职,整天脚底抹油去歌楼听小曲儿。有点想会会他。”

耶律尧按了按眉骨,语气带了点淡讽:“年幼时,光明正大收敛未婚妻尸骸不敢也就罢了,现如今快三十,也玩暗地里的把戏,确实是个人物。”

宣榕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耶律,你今夜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虽说不是对她吧,但确实时怒时嘲,宋轩、容松也就罢了,宋灼远隔千里,怎么都能被他针对上?

耶律尧摩挲拇指那截碧翠的竹叶青,语气轻描淡写:“我受伤了。”

“???”宣榕紧张起来,“你没事吧???哪里,严重吗??”

青年盘踞而坐,语调散漫:“有事啊,好像胳膊断了。”

宣榕惊了一惊,借着晦暗月色,准确抓住他的手臂,一阵摸索,除了得出肌理流畅优美这个结论外,好像看不出骨骼裂痕——

“另一只手臂吗?”她不由问道,蹙了蹙眉。

却听见耶律尧笑道:“哦好像刚长好了。”

宣榕:“…………”

她放开手,很艰难地道:“你别吓人……我真的会当真的。”

耶律尧准备起身的动作微顿,半晌,才轻轻道:“嗯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走吧,休息好了,该走了——阿望!”

话音刚落,一道雪白身影从灌木里跃蹿而出,它看都没看主人一眼,径直扑向尚且坐在地上的宣榕:“嗷呜!”

连宣榕裙角都没挨到,就被人扼住了后脖。

耶律尧似是嫌弃它重,举了一下就扔到一边:“啧,少吃点,又长胖了。去把容松容渡他们找到,都在山里,不会离得太远。天亮前带到宋府。”

没扑到人,阿望无精打采地领命办事去了。

而宣榕和耶律尧先行下了山,先到府上等候。而等到兵器运到,唐苏也憔悴地抱着黑坛回来时,宣榕才终于松了口气,温声问她:“唐夫人可有受伤?

()”

唐苏没听到她话似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哦没有!没受伤没受伤!劳您挂心……?()_[(()”

又戚戚问道:“郡主,这方坛子,我可以带走吗?”

宣榕摆摆手:“自便即可,若是想寻风水宝地安葬,问容渡,他认识不少江湖道士。对了,还有一事,想问问夫人意见。和离之后,你是想回京城,还是另有打算?”

唐苏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方道:“我……我不想回京。”

想来也是。若家中真的爱护,怎会把她许配给子女成群的高门做填房?

不过借着女儿貌美,攀附权势罢了。

于是宣榕想了想道:“那江南可想去?富庶之地,谋生计比别的地方好谋。”

没想到,唐苏摇了摇头:“多谢您,但……还是不了。我有姐姐在闽南,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宜,我去投奔她。”

宣榕倒也不勉强:“但随你愿。若有行程需要,尽管提。我安排人护送你过去。”

至此,一道名为“子女”,一道名为“妻”,一道名为“女”,牵扯唐苏三十年的三根线,终于断了摇摇欲坠的两根。她于晨光熹微中,抱着黑坛,对宣榕服了服身:“好。”

又在抬头时,泪水盈满眼眶:“愿漫天神佛庇佑你,昭平郡主。”

*

离开河东已是五日之后,此时离望都,若骑快马,满打满算也只需要半月时日。

宣榕没有再在路上停留,一路向东,终于,在腊月十八那日回到望都。

临近新春,京城大街小巷已然弥漫节日气氛。到处张灯结彩,处处灯笼摇红。

容松吊儿郎当坐在马上,手贱摘了片路边摊贩挂着的小红坠子,被他哥一颗石子打在后脑勺上。

容松怒目而视:“我给银子了!!!一两整!”

容渡道:“你给多了,败家子,这玩意一钱不值。”

容松:“……你等着,我再去给你薅十片来,我定要赚回本。”

又被他哥一脸嫌弃得弹了脑瓜子,扯住拎着了。

宣榕已有一整年没回望都,即使从小生长在此,瞧着也有种别样新鲜。不由在马上左顾右盼,人群拥杂,沿街买卖者甚众,偕老带幼出行者亦众。人来人往,面上带笑,神情惬意舒展。

自是一番太平盛世景象。

她喜欢看这种景象,唇角都不由微勾。

但反观一旁耶律尧,神色始终淡淡的。

昔咏护送宣榕到太平巷后,又马不停蹄去西城安顿耶律尧。

于是,宣榕不紧不慢牵着马向前走。

公主府在太平巷。巷口重兵把守,门禁森严。

把守侍卫本持利刃,站如门神,见到少女牵马走来,拂开幂篱,露出一张清丽出尘的脸,他们虽没敢吭声,但立刻毕恭毕敬让开了道,宣榕便笑吟吟道:“爹爹和娘亲还不知道我到了吧?”

侍卫守门不可出声、不可乱动,这是军

() 中铁律。

宣榕见怪不怪,又补了句:“他们不知的话,眨眨眼?”

两个侍卫眼皮疯眨。

宣榕了然,伸出一根手指覆在唇前:“先别告诉他们。”

两个侍卫继续眨眼。

跨进门,见府上甚是安静,她侧头问道:“呀他俩都不在家呀?出去忙事儿了?”

两个侍卫使劲眨眼——然后在宣榕看不到的地方,眼皮抽了筋。

公主府占地不算太广,但规格制式参照亲王。亭台楼阁、池轩水榭,一应俱全。后院几声鹰啼猫叫,就知府上狸奴和苍鹰又在你追我赶、鸡飞狗跳。

按照以往常规,宣榕归府,若是父母不在家,她都会先去后院和苍鹰们打声招呼,然后抱着猫看会书。可是今日,她一反常态,先回了房间。

府上侍从看她一路走过皆是惊愣,宣榕便一个接一个嘱咐道:“等爹爹娘亲回来,别告诉他们我在。”

侍从不少是看着她长大的,捂嘴笑道:“是!”

“好嘞郡主!”

“遵命!我保证守口如瓶!”

等回了房,房中布局典雅,门窗紧闭,但桌椅床铺皆一尘不染,木几上瓷瓶里,还插了支尚带雨露的红梅。看得出有人打扫整理。

而房中墙壁造为书架,林立书目令人眼花缭乱,范围广而深。

书架最右侧,按照宣榕年纪,分门别类收集她每一岁作的文,哪怕是她旅居在外几年,父母也将她寄回的书信文章,令人誊抄好,装订成册,有条有理地摆放在上。

书架后,挂了一排三张古琴,琴穗随她带来的风轻晃。

宣榕先是踮着脚尖,在书架顶层扫视了一圈,没见到想找的东西,不由纳闷喃喃:“娘亲又乱收拾,这是放到哪去了?”

于是,她又在内室、茶阁、琴台找了一遍,都无影无踪。最后还是掌管府上事务的叶竹看不下去了,笑着来问:“绒花儿,你到底要找什么呀?”

宣榕便问:“那把藏月,我之前放书架最上面的。”

叶竹很是和蔼地道:“哦那把弯刀呀。在这,郡主跟我来。”

说着,她又带宣榕走进内室,来到梳妆台前,打开最下面的匣子。只见琳琅满目的饰品上,放了一把堪称艺术品的弯刀。

宣榕:“……”

她百思不得其解:“我都差点去武器库找了,娘亲是怎么想的,把藏月搁这?”

叶竹悠悠道:“那还不是看您小时候,戴这刀,就是当装饰戴的。殿下许是觉得,一件物品,不是看它制作出来是为了什么,而是看它现任主人用它做什么,以此来分类嘛。您想是也不是?”

宣榕甘拜下风:“……不愧是娘亲,想法实在不同常人。”

找到想要的,她便温声让叶竹先去忙了。

叶竹笑吟吟的:“好。绒花儿晚上想吃什么?”

宣榕拿起那把刀:“随意。”

叶竹“哎”了声,又道:“中秋月

饼还留了几个,是你最喜欢吃的田记。在冰室里,要不要先拿来给你垫垫肚子?我再炖碗甜粥。殿下和大人今晚可能都要忙很晚。”

宣榕便点了点头。

合门声响,房里只剩了她一个。

她定定地注视着这把刀。

藏月实在是一把漂亮的刀。

哪怕是它的仿制品,外鞘也璀璨闪烁,数不清的宝石让它几乎能变成权贵身上的装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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