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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攻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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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州以西五里的山脉之上,两个身影正艰难地穿梭在山腰之间,纵然春回日暖,掖州城已然积雪消融,可这高山之上,却仍是一片茫茫雪景。

林铮方自北面南下,为了尽快赶回来,一路少有停歇,故而这衣裳还足够厚实暖和,他瞥了眼身侧弯腰扒开雪堆,在草丛中摸索,已然冻得直哈白气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脱了身上的棉袍,一把扔在那人身上。

正用冻红的手自土中小心翼翼地掘出一颗念草的程焕看了眼肩上的棉袍,又抬眸看向林铮,面无表情地重新将衣裳丢过去,冷冷淡淡地道了句“多谢二公子,不必。”

林铮扁了扁嘴,这程焕枪法倒是好,身手也不错,就是这脾气实在臭了些,尤是对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从前有什么过节。

“穿上!本就瘦得跟个竹竿子似的,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冻出病来。你随我一道来,那是来帮我的,可别同我添乱!”

说罢,那件可怜的棉袍又被甩了过去。

接触过几回,林铮也算明白了,对付程焕这种性子的人,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

果然,听得此言,程焕抿了抿唇,未再拒绝,默默将那件对他来说过分宽大的衣裳套在了身上。

他随林铮前来,是有正事要办!

程焕转头看了眼背上已满了大半的草药,蹙了蹙眉,到了这厢,他们才发现这念草比他们想象还要难寻,且山中陡峭寒凉,往往要好一会儿工夫才能寻到一株,故而他们才耽误到了现在,然那么多患病的士卒和百姓,他们需得采得更多才行,好撑过这一阵,至少在别处的念草被送达之前。

他稍稍启唇,看向面西而望的林铮,可还未开口,却听得他蓦然道:“程焕,我们从这儿下去,当是能寻得更多念草!”

程焕寻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微微一惊,“不可!那厢是萧国地界,随时有人过来巡守,去那儿采药太冒险了些!”

“但我们已耗不起时间了!”林铮薄唇紧抿,回首看向程焕,“上山一趟不易,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采得更多更快,才能救下更多人!”

看惯了这位二公子平素嬉皮笑脸的模样,倏然看着他这一副沉肃的样子,程焕不由得愣了愣,他明白林铮为何选择要从此处往下采药。

昨儿采了一日,他们也算摸着了念草生长的规律,念草虽喜寒,却并非越寒处越好。半山腰最适宜它生存,且越向西面,生长的念草越多。

可西面却恰是萧国地界!

程焕原并不打算往那厢去,本欲同林铮提议再往上走走,寻寻看,却不想这位二公子却存了这样的打算。

他向来冷静,不轻易去做冒险之事,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回,林铮的法子确是救人的最佳选择。

“好,属下随二公子去!”

看着程焕坚定的眼神,林铮笑了笑,虽说他脾气臭,但这般利落爽快的性子他最是喜欢!

两人起身,沿西面往山下走,一

路左右张望提防,一路找寻念草。

林铮的选择的确是正确的,行了没多久,他们便在一棵冷杉之下,瞧见了一大片念草。

两人欣喜不已,忙拿起匕首采掘,不消一个时辰,便满了整个背篓。林铮还嫌不够,将背篓里的草药压了压,又塞了些,方才盖了篓盖。

因着挖得太起劲,两人一时都忘了自己此时身处之地,离萧军驻扎之地不过百丈。

些许鸣金之声随风飘入耳时,林铮和程焕皆是一怔,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那不远处的峭壁而去,藏身于一棵高大的榕树之后,便见那峭壁之下,成堆扎驻着的营帐,及校场上列队操练的士卒。

乌压压的,那般数量,目测大抵有几万人。

以他们所知的消息,这个驻守在山下的萧军营帐,也不过千人而已,怎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

且这操练的方式,并非平常训练,更像是在厉兵秣马,准备披坚执锐,奔赴战场。

程焕面色微变,纵他来这掖州投军的时间并不长,但也看得出来,萧国这番举止,分明是准备开战!

他转头看向林铮,便见他同样面色凝重,须臾,侧眸看来,以极低的声儿道了一句“走”。

程焕点头,这般消息,得尽快带回给侯爷才是,如今掖州因疫疾沦陷,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若非他们因着采药偶然发现,到时萧国突然进攻,定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猫着身子快步前行,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消穿过这片榕树林,再走一炷香的工夫,便是大晟地界,到时他们便安全了。

然才走了百步,两人就听得一声“什么人”骤然乍响!

抬首看去,便见一着盔甲的男人对着他们举起长刀,直冲而来,当是在附近巡逻的萧军。

他这一嗓子将周遭巡守的十几人一下引了来,林铮见势不妙,拉着程焕便跑,然他们二人纵然身手再好,不眠不休地在山中采了一日的药,体力也有些不支,眼见便要被追上。

林铮毅然停下脚步,对程焕道:“带着草药先走,我来殿后!”

见程焕稍有犹豫,他低喝一声,“快,救人要紧!”

问得此言,程焕这才颔首,背着草药头也不回地往东面而去。

林铮抽出腰间佩剑,迎面而上,常年习武,他到底身手不俗,手起剑落,转眼便杀了两个士卒,见有人欲去追程焕,他侧身奋力抵挡,可很快,七八个人一道围拢来,使他左支右绌,终是难以应对。

抵挡间,左右手臂均被刀剑划破几处,洇出鲜血来,林铮心想着,这回大抵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倒也无妨,只消程焕那小子能将草药和萧国蠢蠢欲动,准备起兵进犯的消息带回去便好。

也不算他白白牺牲。

眼看那明晃晃的刀剑冲着他劈头盖脸而来,林铮几乎无力抵挡之时,也不知从哪儿接连飞出两支短箭,直中两个士卒的咽喉,一击毙命,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其余几个士卒不禁停了动作,愣在那厢。

恰在此时,那树林里蓦然发出急促的马蹄声,林铮眼见一人骑马极速冲来,袖中继续“嗖嗖”飞出几支短箭,令那些士卒慌乱躲避逃窜,而马上人恰趁此机会,在经过林铮时,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背,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背后尚能听见追赶的声响,甚至有长箭贴着两人耳侧而过,但长箭再快,也不及马匹疾驰的速度,一炷香后,两人终于将人远远甩在后头,下了山,进了大晟地界,马亦跑累了,渐渐放缓了速度。

策马的程焕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下一刻,背上一沉,便觉坐在后头的男人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他僵了僵,双眉紧蹙回首看去,瞥见身后人袖上被染红的一片,愠气顿时烟消云散,“二公子,您……”

林铮懒洋洋的声儿传来,“无妨,就是挨了几刀,多流了点血,死不了。”

思及方才林铮毅然决定留下的场景,程焕默了默,忍不住问道:“二公子……不怕死吗?”

“怕什么怕,死了便死了呗。”林铮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笑道,“我虽没兄长的威望,也没表兄的睿智,但我们林家人,就没一个孬种!”

程焕眼睫微垂,闻言若有所思,但少顷,他便觉腰上一紧,竟是身后人将双臂缠了上来,他骤然一惊,正欲挣扎,就听得他声儿虚弱道:“你这腰怎的这般子细,跟个女儿家似的,莫害羞,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我还臊呢,这不是怕自己半途没了意识,被甩下马去吗……”

程焕无言间,听得他又兀自碎碎念道:“你那袖箭不错,怎的不早些使出来,袖箭用得这般好,让我想起许多年前在报国寺遇见过的一个臭小子了,那小子很是可恶,还用袖箭伤了我的屁股,害得我只能背面躺着,躺了十几日呢……”

旁人对这般子糗事,那是断不敢拿出来说的,可林铮向来心大,糗不糗的,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程焕静静听着,也不接话,直到身后人的声儿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动静,他方才侧首深深看了他一眼,低眸,神色复杂。

*

军营医帐。

穆兮窈醒来时,天方大亮,她盯着熟悉的帐顶,嗅着其间弥漫着的药草味,便知她撑过来了!

她扯了扯唇角,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手指微动,便觉周身无力,也不知睡了多久了,四下安静得厉害,静得令她有些不适应,按理说,就算是清晨,可周遭那么多帐篷,住了那么多病患,总该有些许说话声和咳嗽声才对。

她心下纳罕,在小榻上复又躺了一会儿,待稍稍恢复了些气力,便扯了搁在一旁架上的外衫穿上,扶着屏风桌案,缓慢地走出帐去。

可眼前的情形却令她一瞬间愣了神,医帐周遭空空如也,原本密集扎驻的帐篷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若非还有一些衣物及篝火灰烬残余,穆兮窈怕不是会以为那场疫疾是她做的一个梦了。

她到底睡了多久,难不成久到那些患病的士卒都已经痊愈离开了?

她怔忪间,便见一个熟悉的

身影挎着竹篮朝这厢而来,那人以布巾蒙面,见得站在帐外的穆兮窈,面上一喜。

“瑶娘,你醒了,当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来人正是赵婶。

赵婶快走几步,上前来扶她,“外头风大,你方才醒转,身子正虚,赶紧回去躺着。”

穆兮窈听话地随着赵婶入帐去,坐在小榻上,喝着赵婶替她倒的热茶,顺势问道:“婶子,我是不是昏迷好几日了,没想到我竟昏睡了那么久,久到这四下的帐子都已经拆了去,想来定是有不少人痊愈了吧。”

赵婶从竹篮中端药碗的动作一滞,她拧了拧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少顷,方才缓缓开口道:“瑶娘,其实……那些人不是痊愈了,是去了别处?”

“别处?”穆兮窈疑惑不已,“去了哪儿?”

赵婶面露难色,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罢了,我便同你说实话吧,眼下军营里的疫疾根本没能得控,反而愈发厉害了,每日都有几十人被送进来,抬出去的尸首也能有十几具,这地儿已然容纳不下,侯爷便下了令,在城中另辟了一块地方,将那些患病的士卒尽数挪了过去。”

“这疫疾怎会未能得控呢!”穆兮窈放下碗,骤然激动起来,“二公子难道未将念草采回来吗,我难道不是服了念草才会好的吗?”

赵婶摇了摇头,“那念草……也不能说全然没有疗效,可似乎也只对一小部分人而已,小六和你一样,服了念草倒是捡回了一条命,可那老常却是没能活下来,我还是亲眼看着他被盖了白布抬出军营去掩埋的呢……唉,可怜他还未去老娘坟前祭拜,娘俩便要在地下相聚了。”

穆兮窈双唇发白,怎也不敢相信,那念草竟起不了效用。

不对,不可能才对,那药方上确是十五味,也确有念草,难不成是她记错了,那到底是哪一味错了呢?

她神思恍惚间,就听得帐外蓦然传来鼓声,鼓敲三响,外头紧接着喧嚣起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震得桌案上的药碗都在砰砰作响。

赵婶被这般子动静吓得不轻,忙快步跑出去查看,再回来时,已是面无血色。

“瑶,瑶娘,萧军攻城了……”

穆兮窈闻言双眸微张,但很快又缓缓垂下眼去,她像是认命般稍稍叹了口气,唇间溢出些许苦笑。

根本变不了!

她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疫疾是,攻城也是。

她实是愚蠢,天意恒常,岂是她能够轻易左右的。

她做的一切,到头来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因萧军攻袭突然,打了掖州一个措手不及,故而林铎并未出城应战,而是命人死死守城,在城门之上放箭投石,暂退了第一波来兵。

及至第三日,林铎才率两万人与对方四万人应战,又很快仓皇退回城内,死伤百余人。

这番狼狈交战令掖州百姓深觉形势不妙,而今疫疾肆虐,军营亦有几千人病倒,且尚且不知还会有多少人染疾。

掖州可谓

自身难保,萧军此时进攻,分明是趁人之危,连素来用兵如神的安南侯都有些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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