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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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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将影》by榶酥

南聿,明辰三十九年深冬,腊月二十。

恶劣的雨雪天,一行官兵押送着一辆囚车疾行,蓑衣斗篷被浇了个透,冻的人心烦意乱,有人忍不住抱怨:“刑部复核的结果出的真是时候,早不定晚不定,偏选这么个鬼天气。”

囚车另一侧的方脸官兵抬手抹了把飞溅在脸上的雨雪,苦笑了声,接过话:“关于这位三司拉扯好些日子了,到底还是留了一命,却不想今儿这又是雨又是雪的,只能怪哥几个运气差,轮到了这趟差事。”

瘦高个官兵顺着这话侧目瞥了眼囚车,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若有若无的惋惜轻叹被淹没在恶劣的天气中:“再快些吧,早些交了差,心才能落下。“

同伴误解了他的意思,不以为意的嗤道:“三十精锐押送,谁不怕死敢劫囚?”

瘦高个官兵沉默几息后,似别有深意般的提醒:“他是秦北珩。”

秦北珩,定国公府世子,十七岁点探花,十八岁入御史台,一身傲骨清如明月,短短一年便在朝堂上掀起一股不容忽视的飓风,惩治的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足有数十;十九岁自请出兵北寮,一人一剑宛若战场杀神,以奇诡兵法以少胜多保下边城要塞,名震各国。

南邺百年一遇的少年奇才即便落到如今地步,也确实不容掉以轻心,只是可惜了,他这一生本该荣华加身,青史留名,却不想竟鬼迷心窍犯下谋逆大罪。

定国公已经伏法,定国公府抄家剥夺爵位,少年奇才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

方脸官兵想到这里便欲反驳几句,可无意间瞥了眼囚车里的人后,又不自觉的将话咽了回去。

囚车无遮挡,里头的人任雨雪凌虐,糟乱的发丝上沾着谷草屑,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划过脸上泛黑的血痂带起血痕没入脏污的衣襟,雨雪淋湿他身上本就不厚的囚衣,穿透琵琶骨的铁链刚取下不久,两肩的血混着雨水蔓延而下,蜷缩着的双脚脚踝上套着厚重的铁链,皮肉被磨的结了厚厚一层血痂,被枷锁桎梏着的双手手腕还在滴着血,经雨水冲刷,蜿蜒流向囚车。

狼狈不堪,惨不忍睹,任谁瞧了都不敢相信这竟是云京城曾经最耀眼的少年世子,云京第一公子秦北珩。

大约是冻的脑袋发了昏,方脸官兵竟也对囚犯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紧了紧眉头后,道:“是该快些。”

早些到了罪奴司,也就不必再受这雨雪的折磨。

当朝设立罪奴司,暂时押管勋贵官宦世家获罪后活下来的子弟,进了罪奴司只能等着贵人挑买去做奴仆,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终其一生只能为奴,而若期限至还无人问津者就会被黥面流放往各地。

既入罪奴司外头的人多不想与之沾上关系,肯冒着风险花钱来买者无非是救人或复仇。

秦北珩因刚立下赫赫战功,怕寒民心遂免其死罪判入罪奴司。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囚车便驶进岁华街,罪奴司设在岁华街尽头。

远远瞧见罪奴司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有官兵忍不住震叹:“不愧是秦北珩,这阵仗前所未有吧。”

短暂的错愕后,另一官兵不屑嗤道:“那又如何,往昔再风光,如今不也成了任人轻贱的阶下囚。”

“真是脑袋被浆糊了,放着大好的荣华不享,偏做那乱臣贼子。”

“也不知道那些对他倾心不已的贵女们瞧见他这幅样子,还喜不喜欢。”

秦北珩被奉为云京第一公子,自是受无数贵女所倾慕,月前凯旋归朝时更是风头无两,那时姑娘家的绣帕都差点将他淹没了。

瘦高个官兵听着同伴的讽刺,压了压心中的烦躁朝前方扫了眼,看清最前头那辆马车后,面色微变:“噤声。”

雨雪太大,隔着远瞧不清,随着距离的拉近后头的人才瞧清了马车上头的图徽,还想调侃讽刺几句的官兵顿时脸色一变,不再言语。

最前方的马车赫然是顺亲王府,紧挨着的是凤仪郡主府,接着是镇国公府,文国公府等,一介阶下囚竟惹得这些大人物齐聚于此,简直是前所未有!

真不愧是秦北珩。

寻常再是身份了不得,可只要进了这罪奴司就等于没入尘埃,不会再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即便要买人,也多是差家仆过来,不会亲至。

罪奴司的人早已望眼欲穿,还不等官兵将人带过来就已经撑着伞迎了出来,语气急切的吩咐手下人:“可算是到了,赶紧将人带进去。”

瘦高个官兵看了眼奄奄一息被毫不留情拖进罪奴司的人,默默地签了文书便折身而去。

世道艰难,自保尚不易,不可能再多管闲事。

-

罪奴司拍卖场共有三楼。

一楼大堂,设桌椅数十,二楼绕围栏摆放红木桌椅,三楼便是包房。

显而易见这是划分出了阶级。

不过罪奴司并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寻常也没什么贵人来,便是有哪家想来此买奴仆也多是遣家仆心腹过来,所以大多时候三楼都是空置的。

而今日不同,今日三楼有四间包房亮了灯,且一楼二楼也已满座。

这种情况一年难得见上几回,司主如临大敌,对底下人耳提命面,绝不可出任何差错。

司主焦急等待的同时,眼神不可控在三楼几个包房徘徊,心中默默祈祷着,天老爷欸,今日可千万别出乱子才好!

但一想到那里头的贵人,他就觉得他今日似乎求天也没用。

“司主,人到了。”

这时接人的管事回来,朝司主禀报完又神色凝重的小声道:“瞧着不行了。”

司主一听只觉后背发寒,急声吩咐:“立刻开始!”

今儿来的都是祖宗,人千万不能死他手里!

司主快速整理好心绪上台,先是毕恭毕敬的朝三楼几个方位施完礼,才扬声道:“诸位,今日的罪奴已经到了。”

司主话落,原本的议论声立刻就停止了,纷纷抬眸看向高台之上。

秦北珩是被架着胳膊拖上去的,湿哒哒的囚衣早已染红紧贴在身上,头发杂乱毛糙带着凝固的血迹,凄惨狼狈至极;被拖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血印,人垂着头双眼紧闭,瞧着好像没什么进气了。

虽然众人都早有猜测,但当亲眼目睹其惨状时整个堂内还是隐隐响起了抽气声,高台之上的人从云端坠落,比尘土都不如了。

唏嘘震撼,心痛惋惜,为之称快,皆有。

三楼西方位的包房内气压骤低。

约莫十八九岁面如冠玉的公子眼如充血,双拳捏的咯吱作响,唇齿打着颤,隐忍而痛苦的低呼:“阿珩。”

他身后的侍从亦是眼睛微红,面露不忍。

几日前秦公子还和公子把酒言欢,肆意自在,短短几日,秦公子就已成了这幅模样,怎不叫人心痛。

“世子不可!”

侍从还未从被悲伤中缓过神来,便见公子砰地起身拎起一侧的刀,他吓得脸色一变忙上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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