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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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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散的人群纷纷停下,后撤的修士回头大喊:“照水剑!——是照水剑!!”

云舟被照水剑的威压冲开,他的法袍被灵力激荡割得褴褛不堪,面颊被剑光余威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同泥尘混在一起,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可他挣扎着爬起,顶着照水剑的威压也要往云尧身边而去。

城主府的修士围来,以为他被魔修所伤。

几个大成期修士一同拽住他:“云舟道友,你师兄入魔了!!”

云舟挣脱不开。

云尧被照水剑光死死地钉着。

他似乎很疼,眉头紧锁。

可他转过头来看见云舟,竟是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落月峰来人了——渡劫期魔修出现在照水城,落月峰自不可能坐视不理。

领头的正好是玄方。

玄方面色沉沉,利落地收了笼罩在云尧身上的照水剑光,印刻着封魔符文的锁链爬上云尧手脚。

“把他带去苍古塔。”玄方说。

云尧从始至终没有开口。

云舟被好几个大成期的修士拉着,他伸着手,怎么也够不着被落月峰弟子带走的云尧。

“……师兄。”

云舟明明在张口,却仿佛一瞬间力竭到发不出声音。

可安无雪却听到了这一句“师兄”。

不是云舟说的。

是他身边的人。

他转头望去,发现谢折风并没有看着云尧回忆里的画面,仍然在眺望着照水剑的方向。

云尧回忆中的照水剑并不清晰,模糊得如同水中倒影,谢折风却眸光黯淡地看着。

方才那一句“师兄”,还有眼下这般望着照水剑……

他又想到我了?

安无雪心底一片死寂。

想念——这个词对于已经死在千年前的“安无雪”而言,又有什么意思?

这想念还是来自谢折风。

他生前从未得到谢折风一句应答,毕生谋求,最后得到的不过临死之前师弟隐没在风雪后的背影。

死了呢?

师弟追着他的残魂去荆棘川哭丧,数百年来还在搜寻和他有关的消息,照顾困困,甚至要追寻他身上那几张上不得台面的符纸的源头。

这一切,他先前都当作是谢折风高处不胜寒了数百上千年,乍然回首产生的自欺欺人的“后悔”。

可他刚才看到了宿雪那张脸。

谢折风养了个和他极为相似的炉鼎在身边。

他见过不少人间情爱,自是明白,唯有情爱之心,方才能让人爱屋及乌到如此地步。

多么新鲜。

师弟对他有过情爱之心?

他宁愿不要。

他宁愿醒来之后看到谢折风忘了他,落月峰首座的名字永远埋葬在千年前的围杀之中,他和前尘往事再无干系。

云尧的残魂记忆之中,照水城四方的景色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安无雪低头看着模糊蔓延至脚下,蓦地说:“仙尊。”

谢折风这才回神:“……嗯?”

“今日提了两次‘师兄’了。”

身侧的男人似是意识到他要提什么,眉头微皱。

他只是木然地说:“我没记错的话,那位落月峰上任首座——仙尊唯一一个同宗同门的师兄,陨落在千年前,是仙尊亲手以出寒剑大义灭亲。”

“我若是仙尊的那位师兄……”他侧过头,直视谢折风,目光无悲无喜,“或许会更希望仙尊干脆当我是个误入歧途修浊入魔的罪人,而仙尊继续高坐莲台、统御两界,做世人心中屹立不倒的高峰,莫要回头,莫要后悔。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显得他的死像个笑话。

我都没后悔呢,你后悔什么?

后悔了又如何?

我能拔出春华剑,刺入当世唯一一个仙者的胸膛吗?

他低笑一声,不再看身侧之人。

谢折风一时怔怔。

若是换个人站在这里,怕是根本说不完这番话。

可宿雪本就和安无雪上一世格外相似,谢折风恍恍听着,双眸中痛色愈显,竟有些急促地想要争辩:“我不是——”

周围照水城模糊的景色倏地消失,一片漆黑覆盖而来。

两人尽皆一顿。

云尧残魂的记忆还没有结束。

落月峰如果把入魔修士带回宗门的话,只有一个地方是用来处置以身入魔的渡劫期仙修的……

安无雪浑身一僵。

果不其然。

漆黑褪去,周遭还是昏暗一片,四方都是被冰霜覆盖的墙体,唯有仅一人宽的细窗透着细微天光。

结界里三层外三层地落下,将一切人世繁华隔绝在外。

只剩死寂的冷。

苍古塔顶层。

飞鸟不落,九死一生。

他们处于云尧的记忆之中,本是接触不到任何处于过往中的感知的。

可他看着在重重锁链下低着头毫无声息的云尧,想起当年自己在这里度过的百日。

百日于修者而言,只是眨眼一瞬——但他被关押在苍古塔中那百日仿若比百年还长,熬得他只觉得自己的血肉都溶进了苍古塔的冰霜中。

他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的寒冷,僵直地站在那里看着。

谢折风刚才便一直看着安无雪,即刻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这人皱眉:“你怎么了?”

安无雪没有应声。

谢折风说:“拿好养魂树精,莫要耽误正事。”

这人以为他是伤口疼了,抬手触上他受伤的左肩,指尖灵力一动,就要覆上。

冰寒灵力刚起,安无雪这回切实得冷得一个激灵,赶忙撤开几步。

“你……”

“我冷。”他说。

谢折风一愣。

前方,云尧的魂魄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落月峰犯了大罪的弟子进来都不一定能走得出去,更何况是一个身怀浊气的魔修呢?

他的渡劫期还是吸收浊气的那一刻硬生生拔上去的。

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云尧一动不动地挂在符文环绕的锁链之下,低着头,气若游丝。

“沓……”

“沓沓……”

长靴踩着地上终年不化的霜雪而来。

男人一袭白衣,缓步走到云尧面前。

谢折风?

谢折风怎么突然过去——

安无雪转头,却发现谢折风仍然站在自己身侧,对另一个“谢折风”的出现并无意外之色。

他又看回去,见云尧面前也有一个谢折风。

——那是两百年前的谢折风!

两百年前……出寒仙尊来苍古塔干什么?

当年的谢折风站定在云尧面前。

这人低声问:“你冷吗?”

没头没尾的。

云尧恍惚中,点了点头。

“……有多冷?”

谢折风站在细窗旁,看着结界外的天光。

云尧低着头,笑了一声,语气温和:“道友既然站在这……怎么问我冷不冷呢?”

“我……”谢折风喃喃道,“我感受不到了。”

长生仙不受世间凡俗禁锢,已经再也体会不到苍古塔的冰寒。

云尧再没说话。

谢折风在细窗旁站了一会,走了。

他们一个一直望着别处,一个气若游丝地一直低着头,谁也没见着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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