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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3 章 17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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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说,大王?”

禄东赞朝着随同他出行的亲卫看去,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以及……一种被火光所映照出的兴奋之色。

这更进一步证明了他的判断。

在吐谷浑地界上能被称为大王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吐谷浑国主,慕容诺曷钵!

那一片动乱的景象,在吐蕃这头已然抢到先手的情况下,也绝不可能是吐谷浑给他们制造的陷阱。

它只会让夜色中的溃败,失去最后一点翻盘的机会。若吐谷浑当真这样做了,无异于是在自取灭亡。

可恨前方障壁的阻拦,还有骑兵奔马的掠动,都无法让禄东赞直接看到那头的情况。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意识到机遇到来的时候,直接下达了将后方兵力全部压上的指令。

或许这句吩咐都是多余的。

吐谷浑的这一路戍防之人乃是国中贵族,相比起白兰羌、党项羌,这里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要丰饶富裕得多。

哪怕只是奔着劫掠所得,这些来势汹汹的入侵者也绝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们只会在看到己方的优势愈发显现的时候,用更快的速度攻入敌方的营垒!

而在他们的面前,对手已只想着逃窜了。

如果说吐蕃背弃了与他的“结盟”忽然来袭,已经让素和贵方寸大乱,那么慕容诺曷钵中箭落马,就是彻底将他的头脑思绪都给打乱成了一团浆糊。

若非下属在此时狠狠地拽了他一把,他险些也要步上慕容诺曷钵的后尘。

“对……对!我得赶紧走。”

慕容诺曷钵的近卫拼死抢救,才将他从交战的中心带了出来,连带着被裹挟而出的,还有素和贵这个战战兢兢之人。然而没等他缓过神来,他就已看到了慕容诺曷钵那双还未闭上的眼睛。

可这双眼睛里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只剩下了夜色中的一点月辉停留在那里。

毫无疑问,党项羌前军的一箭偶然之下正中要害,已是夺去了这位吐谷浑国主的性命!

素和贵牙齿发颤,一想到慕容诺曷钵死在了他所管辖的地盘上,他便觉一阵恐慌。

偏偏在此时,他又听到了诺曷钵的下属朝他发问:“将军,我等如今怎么办?”

素和贵毫不怀疑,倘若他在此时说什么干脆投降于吐蕃,非但不能让他从那些背信弃义之人那里获取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让这些慕容氏的忠臣直接将他这个妄言投降之人斩杀在此。

与其如此……

“放弃此处据点,我们走!”

“可——”

“可是什么可是!若是让大王的遗体落在了吐蕃人的手中,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素和贵语气急促。

主辱臣死的道理,在吐谷浑向来效仿中原、连官职都抄了大半的情况下,不会不明白。

倘若吐蕃人希望让吐谷浑以割地的方式交换回诺曷钵的尸体,那将会让他们落入更

加被动的局面之中。

现在素和贵唯独还能让自己争取来一点功劳的,就是成功将慕容诺曷钵的尸体连带着他的死讯一起,带到吐谷浑的王帐之地。

“走!”他这最后一个斩钉截铁的字一出,这些兵马当即随同他一起行动了起来。

在求生的本能面前,素和贵的脑子转得也要比寻常时候快得多。

留下断后的士卒直接听从了他的吩咐,将他营帐之中的财货都给丢在了地上。

火光与月色之中,铜钱金银首饰掉落了一地,另一边则有人高呼找到了粮仓的所在。

一时之间营地内更加混乱。

那些负责进攻的羌人本就不是禄东赞的直系下属。他们可以在之前为了财物,拿出更为勇猛的架势进攻,也可以在现在为了丢在面前的财物,停下追击的攻势。

趁着这个喘息的机会,素和贵顾不上整合队伍,径直带着一群人杀出了重围。

……

“好一群目光短浅的蠢货!”禄东赞被迎入营地后便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句。

但在听闻了参战前锋告知于他的消息后,他又忍不住目光微动,在其中流露出了几分深思之色。

他也当即抬手下达了个暂缓追击的指令。

倘若慕容诺曷钵真如前锋所见的那样,意外死在了交战之中,他的尸体能被留下,和他的尸体已经被拼死带出,就是两种打法了。

现在诺曷钵被带走已成既定事实,他反而不适合一鼓作气,将吐谷浑逼迫到绝境。

这老谋深算的吐蕃大相望着素和贵等人遁逃而去的方向沉思了许久,方才发起进攻之时的热血沸腾都已渐渐消退了下去,变成了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下属这才听到他说:“去传讯,让另一边撤离的队伍重新驻扎在柏海。”

“不继续进攻吗?”

禄东赞摇头:“不,再等等。”

他要等等看吐谷浑内部的动乱。

慕容诺曷钵的身份太过特殊了。他的父亲是李唐支持上位的吐谷浑国主,他的妻子则是李唐宗室册封的公主。但诺曷钵此人,其实还是在吐谷浑老牌贵族与大唐之间摇摆的。

这样的一位国主在位,有些声音还能暂时被压制下去,可他这一死,便不好说了。

眼下的情况,或许要比单纯攻破了营地更妙。

素和贵逃了同样是好事。一个在慕容诺曷钵在世的时候都想要投靠吐蕃的人,也自然要在这出惊变之后为自己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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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东赞猜得一点不错。

当素和贵带着慕容诺曷钵的尸体出现在吐谷浑王帐之时,他便已按照自己在回返途中所想的那样,来上了一出恶人先告状。

谁都看得到,素和贵跪倒在此的时候,神情中有多少痛心之色。

在交代了彼时战况后,他朝着周围逡巡了一圈,确认需要到场的人物都已就位,当即朝着弘化公主厉声问道:“王后不当为此

事负责吗?()”

负责?负什么责?

若非裴行俭判断战局有误,又将我吐谷浑大军调拨出了万人,用于拦截吐蕃兵马,我王何至于亲自前来查看各处戍防,却反而遭到了吐蕃的进攻,丢了性命。()”

“吐蕃大相亲自坐镇南路,偏偏我王就来了南面视察。这到底是谁的安排?”

素和贵反正是没对慕容诺曷钵做出什么行动上的建议,完全是对方自己来的,想想他和吐蕃之间的往来也应当没被外人获知,他在说话之间,便越发有了底气。

他继续顺杆子上爬,说道:“我素和贵若为戍守吐谷浑国境而死,绝无一点怨言。可这一次的结果,却是我王丢了性命,我就必须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唐多年间不闻不问吐谷浑与吐蕃之间的争斗,却没少收受吐蕃送去的重礼,谁知道这个裴行俭到底是来帮助我等抗击吐蕃的,还是希望尽快将我等送作吐蕃的臣民!”

他说完这一番话后,带着愈发咄咄逼人的神情看向了弘化公主。

他本以为自己在说到大唐的时候,会遭到弘化公主的出声打断,那么他还能继续攀咬着立场关系,给弘化公主与裴行俭等人再泼一盆脏水,让他和其余吐谷浑本土贵族能更进一步地夺取到主动权。

然而他没有等来这一句,只听到弘化公主用有些冷静过了头的语气说道:“将军是觉得裴行俭与吐蕃勾结,坑害了我夫君的性命,希望能对他进行处置,是也不是?”

弘化公主说话间看向的不是素和贵,而是已经被收拾了遗容的慕容诺曷钵。

枕边人的离世,让她很难在一瞬间摆脱这二十年陪伴的影响。

但在听到那一句句逼问、在想到慕容诺曷钵为何要离开王帐亲自巡防的时候,弘化却又觉得,有一种更加冷酷的情绪在将她不断地往岸边去推,以一种剥离开往日感情的态度俯瞰着今日的这出变故。

她也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现在正值吐谷浑面临吐蕃兵马压境的生死存亡之时,一旦不能将今日情况给应付过去,她要面临的就很可能是丢弃这青海湖流域而走的局面。

而她当先要解决的,就是面前这个自恃有理的蠢货!

他仿佛全然没想到弘化公主居然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但在意识到她话中意思的时候,又连忙收起了潜藏的窃喜之色,扬声答道:“不错!正是如此。”

素和贵答话之间,眼角的余光再朝着周边扫视了一圈,果真看到了不少响应他的人,将胸膛又挺直了几分。

他果然没估计错误。

慕容诺曷钵的突然离世和吐蕃这出没能被阻挡下来的攻势,让此前还对裴行俭还有几分信心之人,都难免发生了动摇。

那么不如趁此机会,赶紧让裴行俭将权力都给还回来。

就算不能连带着王后这个出自李唐的公主也给一并扳倒,也总能让他们这些真正的吐谷浑人走到台前来,而不是只能听从旁人的安排。

让他有胆

() 子在此时夺权而非迎敌的另一个缘由是,在他沿路往王帐这边赶来的路上,也将后方的情况都给窥探了个清楚。()

或许是因为白兰羌曾经隶属于吐谷浑,党项羌和吐蕃也不纯粹一条心,在吐蕃大部队还被裴行俭拦阻的时候,禄东赞并未尽快深入推进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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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拨乱反正的最好机会!

等到裴行俭……

“好,记住他说的话!”

“你——”

只听得一声剑鸣,素和贵的幻想顿时中断在了当场。

他惊惧地朝着前方看去,也下意识地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喉咙,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一出。

几乎就是在弘化公主答复的瞬间,她就已一把抽出了手边的长剑,快步上前,悍然将剑抹过了他的咽喉。

接连赶路的奔波劳累和对未来的畅想,本就占据了他的头脑,让他在意识到弘化公主做出了这出举动的时候,已根本来不及闪躲。

那把长剑还在下一刻转而刺入了他的心口,直接穿胸而过。

喉间的剧痛和心口的穿刺,让他原本还在蓬勃生发的野心都变成了此刻的惶惶惊惧。可在这样的致命伤面前,就连那些被他请来的帮手都没能反应过来,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机从他的身上一点点消退,直到他的双腿已支撑不住身体,顺着这原本跪倒在诺曷钵面前的姿势,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意识即将消退的时候,他才隐约听到有人发出了一句高声质问:“王后这是何意?”

当庭擅杀大臣,哪怕她贵为王后也没这个权力!

更何况,若不是素和贵,慕容诺曷钵的遗体很有可能会落到禄东赞的手里,哪怕他丢地战败有过,在这件事上也是有功的!

“我是何意?”弘化眉目含怒地朝着发问之人看去。

这份凛冽如刀的气势伴随着她方才拔剑杀人的这一幕,让人不由喉头一滞,先行中断了话茬。

弘化也显然没打算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大敌当前,不思尽快聚集兵力抗衡敌人,反而想要临阵换将,对裴行俭发起问责,我还要问问,他素和贵是何居心!”

“这王帐之地人人都知,裴行俭离去之时,已提醒过大王小心戒备,唯恐吐蕃撤军举动有诈,可大王不知为何声称与此人有约,必要前往,以至于脱离了此地的庇护,为吐蕃敌军所害。素和贵要问责于裴行俭,不过是想要甩脱他身上的罪名罢了!”

弘化公主一甩衣袖,“诸位都是吐蕃高官贵胄,也不会看不出,这素和贵与其说是在问责于裴行俭,还不如说是在质疑于我这位王后。可敢问诸位,大王新丧,能继承这吐谷浑王位之人还有谁?”

哪怕是方才险些被素和贵的一番质问说动的人,都在各自相望之间面面相觑。

能在此时继承上位的,其实只有慕容诺曷钵的长子慕容忠而已。

吐谷浑一度反叛大唐,在被李靖平乱后,王室本就人丁凋零

() ,就算还有其他拥有继承权之人,也不如慕容忠名正言顺。

更何况,慕容诺曷钵尸骨未寒,若是他们不思拥立他的儿子,必然会有人说,他们和意图谋夺吐谷浑的吐蕃并无不同。

那么慕容忠若要上位,即将从王后变成王太后的弘化公主身上,就绝不能有疑似谋害了吐谷浑国主的污点。

素和贵身居高位,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依然做出了这样的一句质问,到底是何居心?

弘化公主重新抽出了长剑在手,剑上的血痕清楚地映照在了在场众人的眼中,只有剑尾的一点血珠滚落在了地面上,让人不由为这份胆魄与决断所慑。

然而弘化公主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快速跳动的心脏重新平复了下来。

“诸位大可放心,我夫君矢志保住吐谷浑国祚,维系慕容氏的尊荣,我虽是大唐公主出身,却也是吐谷浑的王后,绝不会有所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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