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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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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雾气重,天光破晓时仍是云里雾里一片,巫山的人结束战斗后开始快速打扫战局,数百里内,只余长风呼啸,松林摇颤,血腥气不多时就被尽数涤荡。

陆屿然收起四方镜,和商淮一起走进被所谓“山神”占据的旧宗门遗址。

宗门坐落在山林深处,傍着口天然泉眼,水木明瑟,泓峥萧瑟,反倒是伫立百年的山门巨石被岁月侵蚀,表面坑坑洼洼。山里落花与枯叶积落,无人料理,长久下来就形成了黑色的垢,垢上还挂着带霜的蜘蛛网。

商淮踩着长青苔的阶面直摇头:“真该让山民们都来看看,他们奉若神明的,究竟是何等牛鬼蛇神。”

陆屿然看着山门,山门前原先写了字,后来被一道攻击磨平了半边,而今需得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看过,方能从一笔一画中窥见原本面目。

他道:“霞。”

商淮若有所思:“被他们占据的山门,名字里有个霞字?”

陆屿然追查塘沽计划,对百年前王庭与谁家起过的纠纷没有兴趣,仅看了一会,就收回目光,接着往偌大的宗门废墟走。据村民们说,这里百年前不止有山,还有片汪洋湖泊,这座宗门枕山襟海,占地却不广,仅有三座小山头,布置得倒是各有特色。

没多久,幕一走上前,和陆屿然禀报具体情况:“公子,我们清算过了,山里共有三位九境,八境十余人,不过……除了方才那个开启了第八感的九境,剩下两个都是强行用药物提上去的,半吊子修为,根基不稳,因而羸弱,难成气候。”

这次来捉拿他们的,可是由陆屿然直接辖领的天纵队,个个天资卓绝,战力不菲,即便是跟另两家的死士硬碰硬,也是半点不虚。面对这等残枝断叶,即便只来了三五个,也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掌控局势。

幕一折了的那条手现在被灵力包裹着,已恢复了个雏形,他将手里一叠搜寻来的资料递过来:“这是我们从里面找出来的,还有些是藏书阁里的藏书,属下让人原样不动搬进腰牌里了。”

陆屿然接过那叠纸随意扫了几l眼,看不出失望与否,倒是商淮凝声开腔:“其实早能想到,这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们打交道了,只是上次难得抓了个活口,所以我们都将这当成他们最后的大本营了,其实照我看,就以王庭那学老鼠日日刨洞的秉性,不能将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温禾安不是也说,她印象里有好几l个地名。”

“而且我们这次还有个活口,还是个开启了第八感的九境呢。”商淮挑挑眉,语气上扬:“你们发现没,这个九境跟之前捉到的不一样,他有求生欲,想逃呢,这还是头一遭。”

“等回去,我就传信给我父亲,想活着的人情绪会比一心求死之人波动大,也更容易看出东西来。”

说到这,他悄悄摸摸朝陆屿然使眼色,低声道:“平了这件事,等会长老们念经,你也好交代一点。”

只是家主那边,可能瞒不过。

陆屿然没说什么,他捏着手里的纸张,凛声道:“这边的动静瞒不过王庭的人,接下来的明争暗斗少不了,溺海观测台的事可能会出岔子,记得多加防范。”

幕一和商淮都敛了笑意点头。

陆屿然转身往山下走,商淮问:“我们现在去哪?”

“去给交代。”陆屿然颀长身影溶于山间茫茫云色之中,音线更显得淡漠:“和罗青山说不用来了,让他转道去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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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所在的酒楼与外岛所隔不过数百里,而今气氛凝滞,江召深夜被急急唤醒,一直到现在,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在他对面坐着个面如白纸,摇摇欲坠的傀阵师,如今不过一个喘息的功夫,已是连吐三口血,上气不接下气,江召随手披了件外裳,长发用根绸带随便系着,面容清隽似玉,气质阴郁入骨。

某一刻,江召随意将玉牌往跟前桌面一丢,一字一句开口问:“咳完了没?能好好回话了吗?”

话音落下,几l位直愣愣站着的傀阵师眼里立刻泛出怒意,有的不动声色捏紧了拳,但俱是敢怒不敢言。受伤最重,两股颤颤,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闻言仰首,闭眼,深深呼吸,平复体内逆行的灵气,硬憋着喉咙里的痒意与江召对视,声线虚弱:“八境以下的傀丝我都切断了,生机断绝,无一活口。”

“九境呢?”江召踱近了些,瞳色深深:“我问的是整个外岛。”

“也断了。”傀阵师喉咙滚动,道:“正因为他们死了,我才会受到如此深的反噬,同时控制三个九境,哪怕他们自愿种入傀丝,我、咳,这种程度,也已超过了我的极限。”

今早发生的事,可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如今想来,算是他们命大。

探墟镜上有关溺海的提示来得突兀,江召临时决定抽调一部分外岛的精锐,并且将徐家傀阵师也全召了出来,不过才隔了一日,就出了这样的事。

“山里村民呢?都还在吗?”江召问身边侍从。

侍从忙不迭点头,确认过后道:“公子放心,巫山设置了结界,他们都在。”

江召闻言,闭目静思。

外岛上被一锅端的那些人死了就行,死人不会说话,虽说折了几l个九境,其中还有个开了第八感的,损失不小,但在可以承受的范围。最重要的计划没被破坏就行。

但是。

陆屿然才到萝州,巫山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快发现外岛的端倪,是上次刺杀失败后他整顿巫山拔除的暗钉透了口风,还是……有曾经参与过塘沽计划的人在帮他。

江召又想起了温禾安。

他没觉得陆屿然会是那个对温禾安伸出援手的人,似他们这样的人,动心又如何,喜欢又如何,终究比不上自身利益,冷酷分析事情时别说昔日道侣了,就是至亲,也可轻易舍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他们最知道如何及时止损。

陆屿然明明在意温禾安,当年不也冷眼看她另寻新欢了,

不就是明白他们之间绝无可能,长久拖着只会成为自身的负累,成为他称帝之路的绊脚石吗。

当年能毅然决然舍下,而今时隔三载,物是人非,他反而能做出决定来救了?

江召不信。

理智条条有理,情绪却不受控制。

他就是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这样呢——

不能再等了。

什么塘沽计划,什么探墟镜,天授旨,和他有什么关系,对他而言,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找到温禾安。

这也是他提前将本该寸步不离守在外岛的徐家人往外调的原因。

江召曲着指节长舒出一口气,他摆摆手,示意侍从将医师带进来,给坐在椅子上起身都难的徐家少家主看诊。

医师是从王庭带来的,此时一看江召眼色就明白了,他佝着腰将药箱摆在地上,搭手给徐远思看诊,没一会就道:“徐公子这是傀丝齐断,反噬太重导致的灵力紊乱逆行,臣开服药,静养两日就能恢复。”

“一日。”江召打断他,他一身月白长衫,系得松垮,烛火映衬下,金相玉质,温润翩翩,只是话语落在众人耳里,如阎罗般叫人不寒而栗,他看着徐远思,眼瞳偏淡,“我给你一日时间,找最好的医师,用最好的药。”

“明日这个时间。”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面精致的四方镜,右下角还深深刻着温禾安的名字,这是那场轰然闹剧后他拿到的唯一关于她的东西,道:“拿出你的看家本事,起阵,寻人。”

在场的徐家人额心冒出青筋。

欺人太甚!

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住,贸然出声:“六公子,我们少主的模样你也看见了,如此——”

江召眼神轻飘飘扫向他。

“住嘴。”

徐远思截断手下的话,他唇色发白,感觉自己虚脱到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他压住不由自主颤抖的手,回答江召:“我话先说明白,起傀阵虽是徐家绝技,可凭一面四方镜能定的位置并不精细。”

他弯腰骤烈地咳,半晌,才咽下血沫,接着道:“我只能给你一个大概范围,在两三座城池之间。”

江召看着他,态度强硬,不容置喙:“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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