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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6.五尺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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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有道理的,因为路的确不好走,五尺道在建立之初,是‘烧山裂石’,以此开路,这样火烤水浇,利用热胀冷缩的道理,炸下来的石头,敲碎成鹅卵石,就地用来铺路,很多地方还残留了鹅卵石路面的残迹,地势也还算平坦的话,人还能骑在马背上走一段,可倘若是上山路,那就全是靠一双脚走上去了。

马帮在路上,看马比看人更重得多,绝不会滥用马力,其实一天下来能骑马的时间门极少,大家都是靠走,那么如果体力跟不上,要么就是被抛下,要么就要拖累整个马帮的速度了。他们自己在路上,也都是吃苦耐劳,个个都能久走,有些人双手双足都是厚茧,走起山路如履平地,这都是多次历练得来的本领。

从前的女子,本来就是体弱,如果还缠足,更加不能久走。但买地的女吏目就不一样了,陶珠儿她们入职后时不时就来个体能考核、长途拉练什么的,如果体能评估不过关,也没有外派的机会,因为外派有时候就是要吃苦,就是要考验身体素质。所以,虽然行程的确辛苦,但她们也都能应付,不至于成为队伍的累赘。还有些文弱些的男吏目,别看架着眼镜,好像手无缚鸡之力,到爬山的时候,袖子一挽,拐杖一柱,走得也是飞快,好像还能把马帮的汉子给甩到后头去呢。

也是因此,马帮对买地的吏目也都高看一眼,甚至很是敬重,这帮有时候颇有匪气的江湖汉子,认为吏目们文武双全,不但身手好,而且极有学问见识,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对于买地的吏目,他们很是亲近,心服口服之余也很好奇,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考入衙门,怎么成为吏目,大有让家里人也去效仿一番的意思。

这一天,晓行夜宿,路上能说话的机会不多,因为离开叙州后不久,道路进山,就开始变得狭窄了,石子路也逐渐变成了横亘着树根、碎石,不那样好走的黄土路,识途老马,都是有经验的,每一步都踩得准准的,顺着前头的蹄印走,人们只能走在马侧鱼贯而行,没有了并排的空间门,有时候还要微微斜签着身子,给马儿留下余地,不能让它们走得太靠外了——外侧就是悬崖,一个失足,那就是直接摔下去!

在这样的山路上,本来连缀的缰绳全都解开,完全是凭着马队的默契在排队前进,人们也不敢高声谈笑,生怕惊了马,在这样的地方,马匹若推搡、闹腾起来,场面就太危险了。马夫们仔细地观察着马儿的状态,整个队伍都在一种提心吊胆的气氛中,和身边的大牲口同行在窄道之上,好像完全被五尺道的险要给夺去了气势和精神。

这样一天走下来,哪怕太太平平,没有看到什么猛兽的踪迹,也够累人的了。马锅头是最操心的,一上路他就择定了打尖的处所,一路上不断地吧嗒着烟袋锅子,白白的烟雾在队伍前方缭绕着,似乎也是在引路,他时不时就回过头眺望着绵延的马队,用眼神点数着行旅,看看有没有人马掉队,有没有马儿显露了异样的疲态,又要往前看看,是不是要招呼后头的伙计上前砍树除草,把道路修葺一二。

更要侧耳聆听,时不时唱几句山歌,这是为了把自己的动静告知对面可能的同行,也听听对过是不是有人相向而来,有没有马铃声,若是有的话,那就要提前许久筹划着在宽敞处交汇,别两边堵在窄道上,那就大家都为难了……

等到大家打尖休息下来,还不算是完,马帮的规矩,在马儿吃饱饮水之前,人是不做饭的,大家还要忙碌一大套,才能在天色向晚的时候,把帐篷支起来,灶垒好了,饭煮下去,在袅袅的炊烟中,盘着腿,靠着行囊抽两袋烟来解乏。

老马帮几乎没有不抽烟的,这东西虽然刚传入华夏没有多久,但流行得非常快,就是因为干了一天的辛苦活之后,抽上两袋烟,浑身的酸痛似乎都消散了不少,而且又不像是喝酒那样误事。这几年,彩云道和川蜀的烟草产量上升得都很快,彩云道南尤其如此,那些番族部落,几乎都有出产,一个是普洱出产的普茶,一个是夷烟,现在都是马帮贸易的主要货品。

“这两样都是知识教的祭司帮着种的……彩云道不愁大米产量,吃食上自古也不曾听说过怎么饿死人了,老天爷饿不死彩云道的夷人,下一场雨,空地里都长出菌子吃。花能吃虫能吃……大米种了也能吃,这东西压秤,靠马帮运出来也根本卖不上价格。”

“米,够吃就行了,多种了也没用,夷人都爱种茶、种烟,靠着这两样东西,夷人一整个寨子一整个寨子的信教,五尺道也比从前要好走多了——自从卫所废弛以来,我们走道的马帮,就要担心被土人抢劫,但现在没有了,沿途的寨子对我们汉人很亲热,他们都知道我们也是尊奉六姐的朋友,和沐王府的汉人不一样。”

吃过一锅出的牛油菌子腊肉丁焖饭——这几年马帮的赚头大了,也舍得吃肉了,他们在吃上是不小气的,因为干的活极辛苦,不吃好些没有力气。还有一个,带买活军的吏目,叙州会给餐补,一部分是钱,一部分就是物资,这里也是有考虑的,一路上大家一起吃住,一起走险路,没个吏目吃肉,马帮伙计吃素的道理。

把热乎乎的焖饭,浇了火里燎过搓碎的糊辣椒盐巴,香喷喷地嚼着,马锅头的话也比白日里要多些了,他指点着前方远处的山麓,“那里就藏了一个夷人的寨子,以前有一次,他们大概是没饭吃了,远远地跟了我们马帮两天,我们把腰间门的刀剑亮出来了,他们到底是没有动手。

这几次过来,他们老远就摇着铃铛报信,过来给我们送甜水,送点自己晒的菌子干,和我们换盐巴,他们嘴里也逐渐会说汉话了,有一次还问我们有没有买活军的图画故事书……”

他满是风霜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这都是买活军带来的好事儿,打那以后,这一段路我可以安心睡着了……”

陶珠儿这些吏目,平时是不喝酒的,但有很多人逐渐染上抽烟的习惯,明知对健康不好,但实在是工作也相当辛苦的缘故,便是陶珠儿,劳累了一天下来,看到同僚半躺着吞云吐雾,也不禁有些羡慕,马锅头的话,让她暂且忘却了身上的疲乏,遗忘了烟草的诱惑,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描绘,嘴角也露.出了笑容:买活军带来的这些好事儿,是不容易的,但它的改变也扎扎实实,就体现在了百姓一步步的行旅之中。

大概是逐渐适应了野外露宿的缘故,这天晚上,她比前几天睡得都好,也不再提心吊胆会不会有什么毒虫,在夜里爬上铺盖把人咬伤——这是的确有发生过的事情,大山里瘴气、毒虫都是家常便饭,所以马锅头定宿处时都有讲究,要拿艾草到处熏过,在休息的地方抽烟,也有借此驱虫的意思。陶珠儿在接受培训的时候听到这样的例子,心中非常介意,再加上睡帐篷毕竟委屈,前几个晚上睡得都不踏实,不时就惊醒一会儿,拿手到处身上摸摸,才在极度疲乏中又睡过去。

这天晚上,她逐渐适应了这种辛苦的跋涉,也睡得比以前都熟,起身时,外头已经有人在洗漱做饭,拆帐篷了,居然还来了少见的生客——就是前头那个夷寨,来人探望马帮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消息:在夷寨逗留的一个知识教的小祭司,正好要上路回安南,想和马帮同路一段时间门,这段旅程,多了知识教的庇佑,那可就好走得多了!,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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