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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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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这才慌了,招供出来,真的是拐子,在这水路旁,招揽些外来的妇孺,借着行船载客,带到那偏僻处,或下药迷昏,或送到黑店,和人搭伙赚些银子。

“好娘子,你把我放了,我不再招惹你,还给你些银子。”那妇人嘴里顶着东西,支吾,“你若在这里常住,要知道有些人不能惹...”

甜酿呲笑一声:“我倒是可以把你放了,只是不知道你要绑了我去做什么?”

这妇人如实招来,原来是要拐女子卖去做妾,城内有不少商客,在此寓居一年半载,要娶个妾室,等日后离去,再把这一房妾转卖掉。这妇人一伙卖一个女子能赚五十两银,而且最喜二十左右的年轻妇人,弄到手上,百般拷打威胁,若那女子卖出去后,跟宿主诉苦被退回,惩罚更甚,如此三五回,逼得女子不敢言语。

眼下正是有家外来的布商,来寻个私妾过日子,要年轻貌美些的伺候枕席,这婆子见甜酿容貌姣好,又是外来人,故打起了主意。

甜酿吁了一口气,她身上的那几两银子,适才买酒买吃食,都花销得差不多了,她也算是身无分文了。

仔细问清了那买家的寓所情况,甜酿让小玉和小云将婆子衣裳剥尽,严严实实堵住嘴,把船舱内的绳索都用尽,将人从头捆到尾,把舟子藏在一处极隐蔽的芦苇荡里,自己拿着婆子的那钱袋,只身上了岸。

甜酿在地上蹭了半身灰土,雇了驴车,径直走到人家里去敲门,那行商家里开门一瞧,见是个貌□□,说是听那妇人的话,上门来做妾。

那富商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把那妇人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又说那间客栈,见面的那魁梧男子,都能对得上,说是这两人有急事把她送至门口,明日再来讨要那五十两银子,心中不再存疑,吩咐下仆把她收进家里来。

又见她浑身脏臭,听说是数日未得梳洗,要先养两日才能收房,就先安置在厢房里,让婢女伺候洗浴,这年轻女子低眉顺眼,说话又是恭敬,细声细气,就寝时还来给富商端茶送水。

那茶水里放着半瓶的蒙汗药,足让人睡上一天一夜,甜酿在屋里坐了半夜,将整个厢房的细软都翻了个遍,又溜到那富商屋里翻箱倒柜,最后走时,她身上穿了七八身衣裳,把屋里金银细软、钱袋银子都藏在裙内,扮做一个老婆子,买通了屋里的婢女,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小玉和小云藏在芦苇荡里,真是担惊受怕了一夜,又怕人寻来,又怕甜酿不见,好不容易盼到甜酿回来,一颗心才放下来,各自欣喜不已。

那妇人被绑了一夜,身上只套件蔽体的单衣,早冻得唇色发紫,有出气无进气,甜酿冷眼看人,又浇了一桶冷水在她身上,那妇人被冻得脸色青白,悠悠转醒,两眼一翻,几要昏厥过去。

“你们这种人,就是死有余辜,我该把你扔到水里喂鱼虾去。”

她嘴上倒硬,其实也不敢久留,怕昨日那伙人找上门来,用炭笔在白布上写了妇人供词,缠在妇人身上,和小玉两人将妇人扔到行路上,驾着船,往外逃去。

远离了太湖,惊魂初定,几人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我们要逃远一些,若是他们报起官来,那就麻烦了。”

那富商一觉醒来,见家里失了窃,怒气冲冲找上了那伙拐子的麻烦,那伙拐子丢了同伙,正在到处寻人,又见人上门来闹事,又听闻妇人被路人拖进了县衙,一时张皇,逃之夭夭。

富商也只得自认倒霉,为了贪图便宜,略买人口,闹到官府去,还要被治罪。

那婆子被甜酿折腾得够惨,在牢里捱过几日,饥寒交迫,又被折辱,没几日便病亡了。

等到施少连来寻,这一桩糊涂案,如何也没想到能跟甜酿搭上关系。

主仆三人这一走,便走到了临界的松江府。

被骗过,上过当,自然知道在哪处需要防范。

那些头从妇人身上搜刮来的,加上从富商家里偷出来的金银细软,甜酿都当卖出去换了银子,眼神亮晶晶看着姐妹两人,微笑道:“很多钱。”

足足有一百多两。

松江府盛产棉布,在此地里,都是来贩布的商人,银子带在身上总归是死物,只能越耗越少,甜酿尽数买了松江棉布,雇了一只淌板船的中舱,出了南直隶省。

南直隶之外,离得近又好生活的地方,那就是钱塘了。

钱塘是可比肩金陵的地方,她几番想去金陵都无缘,那就去钱塘度日吧。

松江府到钱塘每日都有客船往来,到了钱塘,甜酿把松江棉布在布市里平价出售,很快就脱手出去,转手就拿了近两百两的银票。

她未曾想过,她人生中赚到的第一笔大钱,来自于一场坑蒙拐骗。

但那滋味,其实也不错,肆意的,比自己兢兢业业劳作多了一分报复性的快感。

银子到手,甜酿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环顾四周,笑眯眯将东西塞到衣内,两眼弯成月牙,露出一口糯米牙,搂着小玉和小云:“希望这是我们好日子的开始。”

天已经很暖和了,暮春三月,莺飞草长,杂花生树,日光暖洋洋的晒着,将身上的霉气都驱散了。

她的笑容里松了一口气。

钱塘井屋鳞次,烟火数十万家,西湖边游人如织,画舫往来,一年四季都是美景。

这儿也是寸土寸金,屋舍稠密,商贾辐辏,人来人往,赁的房子在闹市中,屋子临街,楼下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一应售卖应有尽有。

甜酿租住的是骑楼的二层小楼,一楼是个茶水铺,有一对憨厚的中年夫妻守着铺子过活,晚上就住在店里,甜酿住在二楼,只有两间房,一间大的明间做三人的卧房,另外一间小暗间做平日喝茶的耳房,后头住的是这屋子的屋主,一个年近半百的朱婆婆,靠收租钱为生,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早年出嫁,偶然回家瞧瞧老母亲,儿子去银铺当学匠,偶尔才回来一次,朱婆婆觉得孤单,养个了小侄儿在膝下,才十岁的小子,也不上学堂,每日在街上厮混,接些跑腿的活计,赚几个铜板的零花钱。

旁侧的屋子鳞次比节,窗都紧挨着,一侧是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另一侧是独守空闺的商人妇,左右也尽是些各色妇人,闲暇时候,家家推窗闲聊,说些邻里八卦,衣裳首饰,菜价银两,楼下行人自顾自走着,上头妇人们眉飞色舞,磕着瓜子说话,若是瓜子壳扑落在人脑袋帽檐上,笑眯眯陪个不是就算,或是两人吵起来,路人还要来劝架:“莫吵了,你挡着我担子行路。”

“别骂了,大婶儿你口水都撒我们身上了。”

这就是市井的快乐。

这街上住着的,讨生活的,三教九流皆有,小商小贩,乐师女伎,三姑六婆,甜酿一个年轻妇人混在其中,也不觉得怪异,邻里相处得其乐融融,就是有些闹了,每日半夜,楼下的茶铺食肆还开张着,招揽着来吃夜宵的行人,天不亮,就有刺刺拉拉的声响,是生意人起早摆摊,而且左邻右舍,吵架的说话的,孩子们的嬉戏,常隔着木墙传来。

声音多一些,甜酿反而睡的更好一些,小庵村那种寂静的日子,反而更让人夜不能寐。

吃吃喝喝也都是方便,楼上没有厨房,也不需设厨房,楼下都是食肆,看在邻里的情分上,十文钱的一顿羹菜就足够三人吃上一顿,楼下早食店一文钱一碗的馄饨,甜酿一个人还吃不完,若想要吃顿好的,给朱婆婆的小侄儿一文钱,就能跑腿去酒楼,带回一个食盒来。

小玉的厨艺到此地毫无用武之地。

春花尽放,到处都是赏花人,夜里凉风习习,不知从何处传来箫笛相合的曲声,倚着窗子细听,能听上一整夜。

夏日等到西湖的十里荷花都开着,湖中都是赏花的小舟,夜里也有游人借着夜色清朗,携着酒盏,披着月色畅游西湖。

在钱塘,小玉恢复了女儿身,这儿都是娇娃靓女,天气热,甜酿也不往脸上糊厚厚的黄粉,有时稍微掩饰着些,尽量让自己不太引人注目。

闲暇的时候,主仆三人就做些精细绣活,放在楼下的绒线铺里寄卖,春日里,小玉去水里捞鱼捕蟹,摸菱角荸荠,也常去西湖边,带着满筐田螺去香会上售卖,或是划着小船去采菱挖藕,带着游人泛湖。

甜酿会念书写字,有时帮邻里写个书信,也能教小女孩们念几个字,大家回报她,带着她去大户人家里帮夫人们梳头,去热闹场面作伴人捧场,她那两百两银子在手上,施家又是开生药铺的,她常买些香料草药之类,做成安神的香囊药枕之类,带到富人家里去兜售,后来也卖些精巧漂亮的首饰小玩意,一日日攒下来,竟也是越攒越多。

最忙的是小云,有时跟着姐姐,有时跟着九娘,成日不知道做什么去好,家里大小三人都忙忙碌碌的,各自赚的钱都各自攒着,日子大体过得还算惬意。

身心愉悦、斗志满满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日子过得极快,闻到满城的桂子花香,甜酿才恍然回过神来,如今已至八月秋。

掐指一算,离开小庵村,已经大半载,离开江都,已经一年有余了。

以前住在吴江时,但凡有人议论起江都,她都会避过,连曲氏兄妹两人都不曾交心,现在,若突然听人说起江都,心里倒是想听人多说几句。

希望能听见她想知道的那些....

哨子桥的施家,如今如何了呢?

他们是否已经慢慢忘记了她?

那日在行路时,见茶棚里坐了个身量修长,银灰衣裳的年轻秀才,二十出头的年龄,慢慢地啜吸着茶水,一双洁白修长的手轻轻敲着桌面。

她知道那不是他,只是一个路人,但他也有一双好看丹凤眼,眼尾微垂。

她屏住呼吸,从那人身旁悄悄走过,希望自己这刻宛若透明。

一年多了,他没有再找她了吧,是否已经搬去了金陵,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境地。

她偶尔会想起这些,但却不想知道。

走的时候,她就不想再回头。

她就快忘记那些了。

让一切都成为过去,什么都没有,一如从未发生过。

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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